終于,紮克斯那股執拗的勁消散了,開始與我一起認真的吃東西。
不過,這家夥吃飯的樣子還是透着一股心不在焉。
他總是時不時地擡起頭看我一眼,咀嚼的速度很慢,好像在品嘗什麼難以下咽的東西,而不是享受美食。喝可樂的時候,視線也總是不自覺地往我這邊瞟,仿佛在确認我下一秒會不會又突然“中暑”倒地。
“喂,紮克斯,”我咽下一大口漢堡肉,含糊不清地說,“你那是什麼表情?這漢堡裡有毒嗎?還是你覺得這頓飯是你斷頭飯?”
“啊?沒、沒有!前輩!”他像是被踩到尾巴的貓一樣,立刻挺直了腰闆,用力搖頭,差點把嘴裡的食物噴出來,“這、這漢堡很好吃!真的!就是……就是有點燙……”他找了個蹩腳的理由,拿起可樂猛灌了一口。
“燙?”我挑眉,拿起一塊炸雞在他面前晃了晃,“這都快涼了。我看你不是覺得燙,是心裡有鬼吧?”
“我、我哪有心裡有鬼!”紮克斯的臉又紅了,他低下頭,用力咬了一大口漢堡,仿佛想用食物堵住我的話,“我隻是……隻是還在想前輩你暈倒的事情……前輩,要不我們吃完飯,還是去醫療部看看吧?就當是例行檢查,好不好?拜托了!”
我啧了一聲,真是拿他沒辦法。
“行了行了,知道了。下次一定,現在閉嘴,吃飯。”我把最後一塊炸雞塞進嘴裡,結束了這個話題。
餐廳裡的氣氛還算熱鬧。
旁邊一桌是幾個穿着工裝的男人,正大聲抱怨着神羅的壓榨和微薄的薪水,不時爆發出幾句粗口。吧台那邊,一個打扮妖娆的女人正和酒保調笑着,發出咯咯的笑聲。空氣中彌漫着食物的香氣、酒精的味道,還有各種各樣的人聲,嘈雜卻充滿着一種不同于上層區冰冷秩序的、混亂的生命力。
我們兩個吃東西的速度都很快。
飯後,我站起身,随手将半拉的面罩重新戴好,遮住了大半張臉,隻留下一雙眼睛。
餐廳裡的喧嚣被隔絕開一部分,夜晚的涼風吹在皮膚上,感覺清爽了不少。紮克斯也跟着站起來,亦步亦趨地跟在我身後,像個甩不掉的小尾巴。
他還在為剛才沒能成功說服我去醫療部檢查而耿耿于懷,那張年輕的臉上寫滿了“我很擔心但我不敢再啰嗦了”的表情。
是時候該帶他去玩大人該玩的東西了。
“走了,”我沒回頭,徑直走向停在餐廳斜對面小巷裡的那輛暗紅色摩托車,“帶你見識一下我的新座駕。”
紮克斯好奇地跟上來,當他看到那輛線條流暢、充滿力量感的暗紅色摩托車時,眼睛明顯亮了一下。下層區昏暗的路燈和旁邊店鋪閃爍的霓虹燈光線落在那金屬車身上,反射出迷離的光澤。這輛車的外形和他平時在神羅停泊區看到的制式摩托截然不同,帶着一種不羁的野性。
“哇!前輩!這、這車好酷啊!”
紮克斯忍不住驚歎出聲,他圍着摩托車轉了一圈,手指小心翼翼地拂過冰冷的油箱,眼神裡充滿了新奇和羨慕,“這是……前輩你新買的嗎?還是……?”他後面的話沒說出來,但那意思很明顯——這車看起來可不便宜,而且,來源似乎有點可疑。
“借的。”
我言簡意赅地回答,長腿一跨,直接坐上了駕駛位。柔軟的皮革座椅包裹住身體,雙手再次握住冰冷的金屬把手,熟悉的感覺讓我心情更加愉悅。我調整了一下坐姿,然後拍了拍身後的空位,側過頭,透過面罩看着他,“上來。”
“欸?上、上來?”
紮克斯愣了一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摩托車後座,臉上露出驚訝和一絲慌亂,“前、前輩,你要載我?可是……你的身體……”
“我身體好得很,”我不耐煩地打斷他,“讓你上來就上來,哪那麼多廢話?還是說你想自己走回神羅大廈?這裡的路可不好認,小心迷路了被哪個幫派抓去當苦力。”
“不、不是!我當然不是那個意思!”
紮克斯被我這番半真半假的威脅吓了一跳,趕緊擺手,“我、我這就上來!這就上!”
他顯得有些手足無措,大概是很少坐别人的摩托車,尤其是像我這樣看起來就不怎麼“安全”的駕駛者的車。
紮克斯先是笨拙地擡起一條腿,試圖跨上後座,但因為動作幅度太大,差點失去平衡。
我能感覺到車身晃動了一下。
“啧,小心點,”我沒好氣地說,“摔了可沒人扶你。”
“對、對不起,前輩!”紮克斯穩住身形,深吸一口氣,終于成功地跨坐到了我的身後。他的動作有些僵硬,身體繃得緊緊的,雙手不知道該往哪裡放,最後隻是輕輕地搭在了後座兩側的扶手上,離我的身體還有一小段距離。
“抓穩了,”我提醒道,沒等他回答,右手已經擰動了油門。
改裝過的引擎瞬間爆發出低沉而有力的轟鳴,比之前啟動時更加狂野。整個車身劇烈地顫抖起來,仿佛積蓄着無窮的力量,準備掙脫束縛。排氣管噴出灼熱的氣流,在地面上留下一道轉瞬即逝的白煙,空氣中彌漫開更加濃烈的燃油氣味。
“!”
紮克斯被這突如其來的動靜吓了一跳,驚呼一聲,身體下意識地向前傾,雙手猛地環住了我的腰,緊緊地抱住。
他的手臂肌肉結實有力,隔着作戰服,我依然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份緊貼的力度和傳來的熱度。
這家夥,抱得還真緊。
我能感覺到他胸膛貼着我的後背,心跳快得像是在打鼓,咚咚咚地撞擊着我的脊椎。
“前輩!你慢點!”
紮克斯的聲音就在我耳邊響起,帶着明顯的驚慌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興奮。
“慢?那多沒意思。”
我松開離合的瞬間,将油門擰到底。
摩托車如同掙脫缰繩的野馬,猛地向前竄出。強大的慣性将紮克斯更緊地壓在我的背上,我甚至能聽到他倒吸一口涼氣的聲音。
暗紅色的閃電劃破下層區混亂的夜色,我們沖出了小巷,彙入了相對“寬敞”一些的主街道。
夜風呼嘯着灌入面罩的縫隙,比之前騎行時更加猛烈,吹得我的銀發在腦後狂舞。兩旁的建築飛速倒退,霓虹燈的光芒被拉長成模糊的光帶,五顔六色地閃爍着。
地面坑窪不平,車輪碾過水坑,濺起肮髒的泥水。我熟練地操控着摩托車,在擁擠的車流和行人之間靈活穿梭,如同遊走在鋼鐵叢林中的幽靈。
身後,紮克斯的驚呼聲逐漸變成了夾雜着興奮的喊叫。他緊緊抱着我的腰,身體随着摩托車的傾斜和轉彎而左右搖擺。我能感覺到他最初的緊張正在慢慢被速度帶來的刺激感所取代。
“哇啊啊——!前輩!好快!太棒了!”
他的聲音蓋過了引擎的轟鳴,充滿了少年人的活力和激動,“我們這是要去哪裡?回神羅嗎?還是去别的地方兜風?”他顯然已經把之前的擔憂抛到了九霄雲外,完全沉浸在了飙車的快感中。
“送你回去。”
我言簡意赅地回答,稍微減了點速度,在一個急轉彎處熟練的漂移,引來路邊幾個混混的口哨聲和叫好聲。
“啊?就回去了嗎?”
紮克斯的語氣裡透着明顯的失望,“不再多玩一會兒嗎前輩?這車開起來感覺超爽的!比神羅那些破銅爛鐵強多了!”
“想玩下次自己‘借’一輛,”我不客氣地說,再次加速,朝着通往上層區的坡道方向駛去,“我可沒功夫一直陪你兜風,我的‘殉職’假期也是很寶貴的。”
雖然嘴上這麼說,但我還是稍微繞了一點路,帶着他在第五區和第六區交界處那些更混亂、更刺激的街區裡多轉了兩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