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張了張嘴,似乎想反駁,但又不知道該說什麼。那種想要證明自己卻又被規章制度束縛的掙紮,幾乎要從他僵硬的姿态裡溢出來。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用一種混合着委屈和急切的語氣辯解道:“我、我不是膽子小!長官!成為特種兵是我的夢想!我一直很努力地在訓練!遵守規定是士兵的職責,這、這和膽量沒有關系!而且…而且…”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幾個字幾乎輕不可聞,帶着濃濃的不甘心。
“哦?”我拖長了調子,身體微微前傾,饒有興緻地打量着他這副激動又手足無措的樣子。
“夢想?努力?聽起來不錯嘛。不過光說不練可不行。連頭盔都不敢摘,怎麼證明你的決心?難道你的夢想就是一輩子戴着這個鐵罐頭站崗,看着别人拿勳章?”
我故意頓了頓,用手指點了點他那锃亮的頭盔,發出“咚咚”兩聲。
“還是說,你其實長得特别醜,怕摘下來吓到我?放心,我見過的醜東西多了去了,不差你一個。”
寶條實驗室裡的生物多樣性我小時候就見了個遍。
這番話顯然再次刺激到了他。
少年猛地挺直了背,聲音也拔高了幾度,帶着被激怒的少年意氣:“我才不醜!長官!我隻是…隻是不想違反規定!而且…而且薩菲羅斯将軍他…他也不會希望看到士兵不遵守紀律!”
他搬出了自己的偶像,試圖為自己的猶豫找到堅實的理由,但語氣裡的底氣明顯不足。
“薩菲羅斯?他現在可沒空管你摘不摘頭盔。”
我伸手指了指台上,“你看他那樣子,像是在乎一個小兵戴沒戴鐵罐頭的樣子嗎?他現在想的肯定是怎麼才能快點結束這無聊的儀式,然後回去保養他的寶貝長刀,或者給他那位‘姐姐’我帶點好吃的。
“再說了,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真正的強者,是懂得什麼時候可以變通,而不是死守着條條框框當個木頭人。你想當英雄,連這點‘叛逆’的勇氣都沒有?”
說這麼一大堆,其實我就是想找點樂子。
他越不情願,我越想看。
少年頭盔下的藍色眼睛閃爍不定,一會兒看看我,一會兒又不受控制地瞟向台上的薩菲羅斯。握着步槍的手松了又緊,緊了又松。
最終,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他深吸了一口氣,放在頭盔卡扣上的手微微顫抖,但動作卻帶着一種豁出去的堅定。
一頭略顯淩亂的金色短發,發梢有些不聽話地向上翹着,像是某種倔強的植物。他的臉龐還帶着少年的稚氣,五官清秀,皮膚白皙,但眉宇間卻透着一股與年齡不符的執拗。最引人注目的是那雙藍色的眼睛,像被雨水洗過的天空,清澈明亮,此刻正因為緊張和不安而微微閃爍着,盯着地面。
像個陸行鳥。
我撲哧一聲笑出來。
笑聲在安靜的角落裡顯得有些突兀,面前的金發小兵被我這沒頭沒腦的笑聲弄得更不知所措了,他那雙清澈的藍色眼睛猛地擡起來看向我,随即又飛快地垂下去,視線落在自己那雙擦得锃亮的軍靴上。
“長官,我不覺得有什麼好笑的……”
“你像個陸行鳥。”
“!!!”
金發少年猛地擡起頭,那雙清澈的藍色眼睛因為震驚而睜得溜圓,仿佛真的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侮辱。臉頰上的紅暈迅速蔓延開來,從脖頸一直燒到耳根,讓他原本白皙的皮膚透出些許粉色。
“陸、陸行鳥?!長官!我、我怎麼會像陸行鳥!請您不要開這種玩笑!這太失禮了!”他急促地反駁,聲音因為激動而拔高,又在意識到自己失态後猛地壓低,帶着一種不敢發作的憋悶感。
“哪裡不像了?”我饒有興緻地歪頭打量他,手指點了點他那頭不聽話、向上翹起的金色短發。
“你看你這頭發,金燦燦的,毛茸茸的,不就跟陸行鳥腦袋上的毛一樣嗎?還有你這表情,跟它們被吓到要逃跑的時候一模一樣。”
他被我這番“陸行鳥”的比喻氣得臉頰通紅,那雙清澈的藍色眼睛瞪着我,裡面混合着羞惱和一種難以置信的情緒,仿佛我剛剛指着太陽說它是綠色的。
金色的發絲似乎因為主人的激動而更顯蓬亂,真像隻炸毛的幼鳥。
“我、我的頭發才不是毛!這是正常的頭發!而且,表情是因為……是因為長官您說的話太奇怪了!誰、誰會像陸行鳥啊!它們是鳥,我是人!這根本就不一樣!”
他試圖據理力争,聲音因為急切而有些發顫,抱着頭盔的手臂繃得緊緊的,像是在保護自己最後的尊嚴。
我哦了一聲,伸出手戳了戳他翹起來的頭發。
“你看,你着急的樣子更像了。”
“請您不要再說這種奇怪的話了!我…我叫克勞德·斯特萊夫!不是什麼陸行鳥!”
他終于把名字報出來了,像是耗盡了全身的力氣,又像是終于找到了反擊的武器——雖然這武器聽起來毫無殺傷力。
我挑了挑眉,往後稍稍坐了一下,換了個舒服的姿勢,視線順便瞥到薩菲羅斯那邊,他正好與我在空中對視,表情讓人捉摸不透。
他怎麼又不高興了?
回過神,對面的少年沒有說話了,又好像是在等待着什麼。
“陸行鳥,你在等什麼?”
“……”
克勞德似乎想說些什麼,但抿着唇,安靜了,這副模樣和剛剛的有些不一樣,透着點真的沮喪。
什麼意思啊……
看起來又有一個人不高興了。
最近奇怪的事情真多,先是傑内西斯長出翅膀,後是薩菲羅斯生氣,現在這個小兵也不開心了。
這時,大廳裡似乎響起了一陣更熱烈的掌聲,大概是哪個大人物又講完了話。我朝裡面瞥了一眼,才到第四個部長。
真是的,遲早有天我要把神羅砍穿。
繼續找事做吧。
"想看我的臉嗎?"
我拍了拍旁邊少年的腦袋,他才從自己的思緒中脫出,發出了一個茫然的音節。
“看…看您的臉?”他重複了一遍我的話,聲音細弱得像蚊子叫,“長、長官…這…這樣不好吧?您不是說…會引起騷動嗎?而且…而且大會還在進行中…”
他居然還真的相信了會引起騷動這種話。
我覺得他這副緊張又期待的樣子更有趣了,沒等他開口,手指就勾住面罩的邊緣,動作随意地往下一拉。那塊遮擋了我大半張臉的黑色皮革被輕易剝離,露出了完整的面容。
對面的小陸行鳥瞪大了眼睛,頭盔都要被他扣掉了。
呵呵正常反應,畢竟我這麼好看。
過了好一陣,他才像是重新找回了呼吸的能力,猛地吸了一口氣,又慌亂地咳了兩聲,臉頰再次不受控制地泛起紅暈。
少年抱着頭盔的手臂有些發軟,視線慌亂地從我的臉上移開,又忍不住偷偷瞟回來。
“長、長官……您……您真的……真的和薩菲羅斯将軍……”
他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但依舊斷斷續續,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歎,“我、我之前以為您是在開玩笑……沒想到……您真的和将軍長得這麼像……特别是眼睛……但是感覺上……您好像……更……更讓人容易接近一點?啊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您看起來……也、也很有氣勢!非常符合您的身份!”
他語無倫次地試圖表達自己的震驚,努力尋找着合适的詞語,結果越說越亂,臉也越來越紅。
“哦?容易接近?”
我重複着他的形容詞,覺得有點新鮮。這還是第一次有人用這個詞來形容我。
通常别人看我的眼神,要麼是恐懼,要麼是好奇,要麼就是像看什麼珍稀動物,或者是看到一個定時炸彈似的。
“是嗎?那你覺得,我和薩菲羅斯,誰更帥一點?”
"長官……不是用帥氣來形容的吧?就是……感覺很可愛,很漂亮,然後很灑脫……"
我的笑容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