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要印證靜容的猜想,漫延到聽海樓外,又吞噬了孫兆參的洗靈池水,果真已幻化成魔尊的靈體。那空洞的雙目正垂下來,從下方這幾人身上慢慢地、一個個地掃過去。
薛霧他們幾人出生之時,傳聞中的魔尊早已被隐泉仙尊擊敗後音訊全無,因此他們并未親眼見過魔尊的容貌。
而靜容卻是見過的。
她懷抱着雷音輪,因魔尊靈體強大的壓迫感而不受控地震顫着的瞳仁漸漸平息下來,到最後與之視線相交時,竟莫名變得格外的平靜。
“歸根結底,此事是我廣樂門造的因,孫兆參已為此付出代價,這剩下的果,理應由我承擔。”靜容沉聲道:“幾位少年英才,有大義相助之心,靜容在這裡謝過了。”
“好在今日出現的隻是魔尊靈體,并非真身,以我畢生修為,尚有一搏之力。靜容在此鬥膽請諸位為我護法,莫要讓他傷了廣樂門其他弟子。”
這是要與魔尊的靈體玉石俱焚了。
“還有。”她頓了頓,保持着背對樂淑的姿勢僵了一瞬,“我女兒樂淑天真懵懂,修為尚淺。日後她若遇險,諸位要是碰巧路過,煩請搭一把手。”
樂淑還未走遠,這句話聽得清晰,一直強壓着的淚水再也控制不住,成股地往下流。
然而她不能再做那不懂事的孩子。
樂淑擡起手将臉抹幹淨,又扶起一個驚懼過度,已經陷入半暈厥狀态的廣樂門弟子。
相尹沒聽出靜容的弦外之音,滿不在乎道:“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我們和魔尊本就有過節,就算他今日不出現,我們也會去西垂魔界找他的。”
靜容面上閃過一絲訝異的神色,她還欲說些什麼,但被雲斐出言打斷。
“别再說了,你托孤給我們一群陌生人,是頂不上用場的。且不提我們能活到幾時,就算真有那一日,你就如此确信我們會依你所言照拂樂淑麼?”
木心淡聲道:“親娘都靠不住,陌生人頂個鳥用。”
靜容:“你們……”
“看。”薛霧已把釘死羅刹鬼的祭酆收回,他擡眸凝視着那不斷彙聚着實體的東西,“魔尊的靈體,快成形了。”
話音剛落,隻見那分明沒有雙目的靈體目标清晰明确地落在薛霧身上。
靈體擡起手,一直暗流湧動着的洗靈池水驟然受到感召,順着他指尖的方向往薛霧所站的地方奔騰而來。
“不能碰到池水!”靜容飛身而上,盤坐空中,雷音輪爆發出一陣激烈的音波,攜着無數霹靂火閃如狂風驟雨般像魔尊靈體降下數道雷擊。
薛霧揮劍一斬,焚魂業火化作一道巨龍,發出一聲嘶鳴後,飛身向前将靈體探出的手臂迅速纏住。無數猛烈火舌與洗靈池水接觸的瞬間,高溫蒸汽伴随着尖銳的嘯叫從巨龍絞緊的身軀縫隙中四射而出。
那靈體向後退了半步,殘缺的身軀和失掉的手臂不過轉眼間又重新彙聚起來。
他若有所思地擡頭看了看空中的靜容,又低頭看了看地面的薛霧。
雲斐心中升起一種不妙的預感。
“快,他要吸取其他人的靈力了!”
雲斐喊出聲時,魔尊靈體頃刻間坍縮下去,不過轉眼又化作了一陣巨浪,越過靜容和薛霧直向正在往外撤退的樂淑和其餘廣樂門弟子撲去——
顯然,以靜容和薛霧兩人之力是完全足以控制住魔尊的靈體的。他方才那陣詭異的停頓,正是在衡量實力差距。自知不敵後,這靈體果斷地舍棄與薛霧他們纏鬥的想法,轉而向數量更多的食物撲過去。
若沒有質量,那數量多一些,也是不錯的。
雲斐幾人本就站在外圍,靈體襲來之時幾乎是正面應敵。
身後本有序撤離着的人群見這魔泉撲來,頓時都亂了章法,紛紛喊叫着拼命向外逃竄。聽海樓雖已坍塌,但圍牆完好無損,他們能出去的也隻有一方院門,根本承載不了如此多的人同一時間往外沖。
樂淑在人群中被推搡地連滾帶爬,聲嘶力竭吼道:“不要慌!一個個來都能出去!啊啊啊啊别踩我手——”
然而魔泉近在眼前,根本沒有人理會她,生死關頭,大多數的人本能的反應便是隻顧自己求生。
嘩——
洗靈池水洶湧而來,被雲斐幾人結成的劍氣屏障攔截在外。
他們橫劍立在原地,腳下一寸都未挪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