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淑手心放着一撮碾碎的高級獸糧,遞到她的愛鳥面前讓它啄着吃。
鳥兒堅硬的喙笃笃笃地啄出殘影,間或還伸出裡面柔嫩的舌尖來舔一下樂淑的掌心,她心中又歡喜,手上又癢癢,忍不住咯咯地笑起來。
靜容理好手中的琵琶弦,擡眼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兒,無奈搖頭道:“讓你慣得不像樣了。”
明明給這靈鳥準備了食盆和水盆,樂淑偏偏喜歡用手喂。
樂淑不以為意地将靜容的話左耳進,右耳出,目光都沒從小鳥身上移開一點。
“我年幼時,娘不也是這樣喂我的麼。”樂淑撒嬌道。
靜容沒好氣地拍了樂淑一巴掌,還未開口,就聽見轟隆一聲巨響,連他們所處的這間小屋的琉璃窗都震碎幾扇。
“娘。”樂淑心中升起一股不妙的預感,她看向靜容,“是聽海樓的方向。”
靜容神色一凜,站起身來,“你在此地不要動,娘去看看。”
樂淑卻不依,堅持要跟着靜容一同前去。
*
那影衛似乎對祭酆的鬼氣十分感興趣,聽海樓還未被薛霧一劍掀塌前就繞着樓内反複地兜圈子,像在故意誘使薛霧向他出劍似的。
外頭日光一曬,影衛不知為何,有些忌憚地收斂起來。那雙總會突然從暗處探出來貪婪地攫取祭酆鬼氣的手,也不敢再拿出來見天日。
他轉而抽出一根人骨長鞭,此鞭的每一段都取自一名金丹以上修士的第四節脊柱。足足數十個金丹修士的冤魂被束縛在影衛手中長鞭之内,薛霧光是一眼望去,那鞭上就彌漫着揮散不去的怨氣。
影衛的表情被覆蓋在赤銅面具下,無法看清,但光聽聲音就能聽出他此刻的興奮:“你的劍,與我的鞭,很相配不是麼?”
薛霧聽懂了他是什麼意思。
祭酆鬼劍曾于滅世之戰中斬殺萬人,那些怨氣鬼氣便被封鎖在劍内纏鬥至今。
影衛愛不釋手地把玩着自己的長鞭,幽幽道:“不過你的劍,鬼氣似乎要更醇厚一些。”
“沒關系。”影衛又很快地說服了自己,“待魔尊抽幹了你的精血,我就會取出你的第四節脊柱,加在我的長鞭上。至于你劍中的鬼氣,我總有辦法盡數吸食。”
薛霧擡手摳了摳耳朵,不耐煩道:“我以為你是沉默寡言類型的。”
影衛:“?”
薛霧:“你對孫兆參惜字如金,在我面前卻一句一句,說個沒完。若不是我的寶貝在忙着,沒聽見,恐怕要誤會了。”
他說完,還抽空向雲斐那邊抛去一個眼神。
此刻雲斐五人正忙着合力攻擊孫兆參和羅刹惡鬼,和這邊影衛還有閑心與薛霧套近乎不同,他們已經打得不可開交,打做一團,各色劍光飛速交織,五個人影也轉得像陀螺,根本分不清誰是誰。
薛霧輕笑一聲,道:“還好他沒聽見。不然就算親手宰了你,我跳進幽冥河也洗不清。”
若此時揭開影衛面上的青銅面具,他的神色一定很精彩。
薛霧真是很好奇,索性一劍劈向影衛面門,他這一擊來得突然,影衛反應也十分敏捷,立即揮鞭反抽回去。然而他親手打造的骨鞭一碰上祭酆鬼劍,反饋回來的力量卻讓影衛始料不及。
他飛身向後退去。
“你并非金丹。”影衛笃定道。
薛霧但笑不語。
另一邊的相尹剛飛身攀上羅刹悲鳴鼓,就被羅刹惡鬼一掌掀飛,正好落在薛霧與影衛中間,聽見了這句話。
他一骨碌爬起身來,頭也不回地往自己的戰場奔回去,隻甩下一句:“沒見過世面了吧你!我暮沉師兄就是這麼強!”
就差勸誡影衛菜就多練了。
試了試薛霧的底細,發現這個男人深不見底,影衛再次出手,便慎重許多。
然而無論他有多麼謹慎,幾番纏鬥,還是漸漸落了下風。
不可能,區區一個金丹,怎能有如此強大的力量……
影衛的背心都快被汗透了。自魔尊将他從幽冥河中召喚出來,影衛還是頭一回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現在是個活人了。
會流汗,會恐懼的活人。
更可怕的是,這令他不由自主地戰栗的男人,似乎還未使出全力。
惶惶中,薛霧又是一劍斬落,影衛驚懼交加,倉促間手中長鞭竟脫手飛出。他回身去撈,餘光瞥見院外兩個女人的身影,正向這聽海樓的方向匆匆趕來。
孫兆參也在同一時間感應到了靜容的氣息正迅速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