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迷迷糊糊地想,自己死之前許的願望好像成真了,她真的變成了人見人愛的好獸,所有認出貔貅的人類都在誇她,喜歡她。
年年最後被一個身穿錦羅綢緞的人類,據說是縣主的人,帶回了家。
那個縣主人類對她說,她什麼都不用做,隻需要待在這個屋子裡就可以。
年年睜大眼睛:“什麼都不用做?”
“沒錯。”李縣主摩拳擦掌,目露精光,“隻要你待在這裡,我會一直養着你。”
“我要吃金銀。”年年甩尾巴。
“這有何難?貔貅吃金,天經地義,我輩見貔貅,想來是天下來财,”李縣主大着膽子抹了一下貔貅的鬃毛,啧啧稱奇,“天下竟真有這等神獸,真是老天賞臉,我命不俗啊!”
年年聽不懂他在講什麼,吃了四條金子,稀裡糊塗在房柱子上睡過去。但貔貅的耳朵很靈敏。第二日,她聽見旁人低聲議論她睡在柱子上,才知道沒毛的人類日日都睡在床上。
說起來,這隻叫辟星的貔貅洞裡也有一張柔軟的大床,看來他很懂人類的規則。
她住在縣主的屋子裡,縣主送給她四枚“臂钏”,她依着縣主的意思套在四腳上,“臂钏”拖着長長的鍊子,叮叮當當的,年年找到了和當年在神界的柱子上一樣的熟悉感。
她就這麼一邊吃一邊睡,把這裡當成了另一處好過活的洞穴。直到有一日,縣主氣哄哄回來,将她口邊的金銀奪走,沒由來發了一通脾氣,又好聲好氣地道歉,求貔貅大老爺能夠帶來金銀。
“……家底都要吃沒了,您開開恩,給點财運吧。”
李縣主嫌棄她沒有給他帶來财富,可是年年根本不知道怎麼可以給别人帶來财運。年年想哭,可哭不出半滴眼淚。貔貅隻進不出,别說排洩,眼淚也流不出來。
說來奇怪,就是從李縣主發脾氣那夜開始,聽說縣主有了進賬。這片叫做千峰城的地方日子逐漸紅火起來。
李縣主給了年年許多金銀财寶,讓她大吃特吃,她舒服得直哼唧,四條“臂钏”叮鈴作響,聽李縣主恭維着貔貅大老爺的功德。
“多吃些,大老爺,财氣,好運,多多益善!”李縣主摩拳擦掌,“今年犬子必能登科!升官發财死老婆!”
年年耳朵一動:“……死什麼?”年年沒聽清楚,但覺得這個字讓她很不舒服。
李縣主嘿嘿一聲:“大老爺,繼續吃。哎呀哎呀,八方來财。”
年年努力嚼着香噴噴的金子,避開李縣主的手,貔貅耳朵一抖一抖。你才是大老爺,你全家都是讨厭的大老爺!
年年讨厭大老爺這個詞。她雖然如願變成了人見人愛的貔貅,可是,她是如假包換的雌性。
公貔貅,是她願望的污點。因為她身上多出了一塊沒用的肉。
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年年啃飽了金子,靠在柱子上,後兩爪着地,叉着腰認真看着腰下多出的那個部分。
很醜,細細的鱗片不完全包裹着,令年年啧啧稱奇:天下竟有如此醜陋之物。她随手撥弄了一下,那物變得越來越大,她渾身不自在,總覺得身體發燙。
年年嘗試讓那物垂頭,可是那物越碰越精神,越碰越燙,她整個貔貅身子都在發顫。
年年和那物大眼瞪小眼。
這該怎麼辦?
橫豎她都是母年獸,要不然,把這個礙事的物什兒去掉,成為真正的母貔貅?
——她雖然法力低微,可是割肉這件事,應該容易做到。
年年閉上貔貅眼睛,想要一不做,二不休,雙手做刀想要砍掉那塊肉,這樣她就能繼續當母貔貅!
說時遲,那時快,房頂嘩啦一聲被從天而降的巨響砸破,年年哆嗦一聲,聽見寂靜的屋外傳來人類們慌張的叫聲。
“怎麼了?怎麼了?”
年年頭頂傳來陰恻恻的女聲,她擡頭一看,挂在窟窿上,那隻鼻青臉腫的小年獸,正是她失散已久的原身!
欸,原來她沒有死?!
“該死的小偷,讓本大爺好找。”
年年後退一步,那家夥目光鎖住年年的手,大喝一聲:“你在做什麼,把手給老子放下!”
年年瑟瑟發抖:“沒……你,你是誰?”
“本大爺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辟星是也。”那張熟悉的,好欺負的臉上,有着極不好惹的兇神惡煞的表情,怒目圓瞪,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剝一般,“你最好給本大爺老實點,把身體換回來,鎖在這裡簡直敗壞老子名聲,平白無故讓大家笑話!哼——小小惡獸也敢冒充瑞獸,老子一口把你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