辟星一個猛撲過來,狠狠咬住了年年的貔貅脖子。年年吓得瞳孔地震,嗚哇一聲倒在地上,和辟星在地上扭打起來。
她不知如何使用法力,可是力氣忽然大得驚人,一下子就把身上的小年獸身體甩到窗邊,砸出另一個大窟窿,連帶着桌上的珠寶嘩啦啦落了一地。
辟星不敢置信地擡起頭,咬牙切齒撲上來:“好家夥,你想把自己身體弄死,一直住在本大爺身體是吧,天下哪有這樣便宜的事情,死偷子,從本大爺身體裡起開!”
“我,我沒有想要偷你的身體……”
年年吓得渾身發顫,作勢就想逃跑。可她四肢被“臂钏”鎖着,根本逃脫不掉,辟星用年獸爪子死死掐住她的臉,雙眼猩紅,将她抵在牆角,邪笑道:“再不從本大爺身體裡出來,老子頭都給你砸掉。”
年年嗚嗚直哭,可是貔貅哭不出任何眼淚。她捂住臉頰,感覺身上有人一直在撕扯她的耳朵,讓她做一些她做不到的事情。
她委屈道:“我不會……怎麼出來啊。”
“你不會?!你不會你倒是會偷!死年獸,看老子怎麼治你!”鼻青臉腫的小年獸比貔貅身量小多了,可是一點都不耽誤抓着貔貅頭往地上摁的氣勢,年年一個失手又把他打飛,眼見自己的母年獸身體又多了一道傷痕,她邊哭邊喊,“不要再打啦,我們不要再打啦!留疤不好看!”
“不打?那你給老子快點出來!”
“我不會,我真的不會啊……嗚嗚嗚……”
兩隻獸在地上用最原始的方式扭打,辟星咬牙,使用離魂之術鑽入貔貅身子中,年年頓時感覺魂魄被擠壓到身體的另一側,隻能控制半邊身體。
貔貅半張臉邪惡,半張臉委屈,一隻手狠捶另一邊的臉,另一隻手翹着蘭花指推拒……兩隻魂魄就在貔貅身體裡來回掙紮,一路打,一路滾。
辟星掙開了“臂钏”式鎖鍊,對地上沒了魂魄的小年獸身體不管不顧,年年卻不能放棄,用貔貅腳勾住自己的身體,一路從李縣主和衆人驚訝呆滞的目光中糾纏到天上。
“我的老天爺。”李縣主嚷嚷,“真是開了眼嘞。”
本來鼻青臉腫的隻有年獸,現在貔貅也鼻青臉腫了。不知道激烈的纏鬥過了多久,年年隻覺貔貅的身體融不下兩尊大獸,擁擠的魂魄像鏡子一樣,叭嚓一聲,裂成好幾片,拉稀一樣飛濺了出去——
咚、咚、咚!
年年從空中咕噜咕噜滾落到渺無人迹的山谷中,不知翻了多少個跟頭才停下。她被撞得頭冒金星,月亮蒙着臉,下雨看笑話。
蕭瑟四野,雨瓢潑,砸的臉生疼。年年翻起身子,卻發覺渾身無力,疼痛難忍,栽倒下去。
等等,欸,她還是貔貅爪,不對,她沒辦法控制身體了!
她忍着疼再度翻起半個身子,貔貅鱗都展開了,尾巴上的鬃毛澆濕成一绺一绺的,看見辟星叢年獸的身子醒了過來。
年獸純真懵懂的獸臉上,口角歪斜,有着最邪惡最恐怖的怒火,同側獸腳胡亂抽搐,口齒不清道:“屎兜子(死偷子),撞得老——子子子子半身不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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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半身不遂的還有年年。
年年被身殘志堅的辟星用嘴咬着尾巴拖到了一處名為招搖山的地方,據說這裡是離人間最近的神山。
年年還在哭,但欲哭無淚:“為傻(什)麼不去神神神界?”
辟星怒目道:“屎兜子,李(你)看我灰(飛)得上去嗎?”
一旁看熱鬧的是招搖山的主人,正是年年在辟星洞穴處看見的女子。她名為蒼甯,據辟星說,她法力高強,或許有辦法能讓他們二人回到自己的身體當中。
但蒼甯搖搖頭,歎了一聲:“可惜啊可惜,魄體不全,回不到原來的身體,怕是一輩子都要口角歪斜咯。”
辟星一聽,瞪着眼睛用最準确的音調喊出:“胡說八道!老子要回去!”
蒼甯吹了吹口哨:“你求我。”
辟星咬牙。
“你求我啊。”
辟星死魚眼:“你做夢,老老老老老子甯願死——”
年年吓得不輕,驚駭地差點讓貔貅違背祖宗天道流出眼淚。她嗦着金鼻涕,心髒緊縮,哇得一聲抱住蒼甯大腿:“救救窩救救窩,窩不香屎……”
蒼甯滿意地點點頭:“辟星,我看你很想死啊。這小年獸不過三百來歲,第一次見識人間,幹脆當個好好獸生,把身子留給她。”
年年癱着的半個獸面揚起笑容:“尊嘟假嘟?”
辟星眼瞳一縮:“想嘟不要想!”
蒼甯拍拍手,将辟星蠕動的身軀按下去,語重心長道:“和你們說實話吧,不是我不想救,是你們的魂魄在掙紮過程中碎裂了,各自少了三魂,不知道掉到哪裡去了。魂魄不完整,沒辦法回到原有的身體裡。”
辟星大叫:“五色石呢!”
傳聞中,女娲以五色石補天,這塊石頭同樣可以補全一切事物,包括魂魄。蒼甯抱着手,搖搖頭:“真是不湊巧,五色石家夫正有妙用,檔期排滿了,沒法兒給你用了。”她眯眼,露出一個笑,“不過,今日我倒騰出一個法器,名喚指魂針,能辨陰陽,識萬物,比二郎神的哮天犬鼻子還靈敏,隻不過——”
隻不過?
蒼甯笑眯眯道:“隻不過我還沒有試驗過。”
辟星大舌頭道:“蒼甯,俺們嘟是李滴小白獸是吧!”
蒼甯百般愛憐地摸着小年獸的頭:“怎麼能這麼說呢。你看這小年獸,多可憐,多惹人愛,若是半身不遂,就太難看了。”
年年猛猛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