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晴香滿頭钗環,不過也是學她的樣子。
但她倒是樂意,隻見她這會兒正定身坐着,尖銳的嘴角不時的抽動,滿臉怒氣仿佛即将在下一刻借勢爆發。
王媽雙膝着地跪在她面前,身上被麻繩亂七八糟的捆住,哭的老淚縱橫。
李嬛冷着臉,見那王媽哭了一會兒,幽幽的低聲問道:“王媽,你在府中也得有個十多年了吧。”
王媽拖着哭腔:“是是是,整十三年。您可萬萬得饒我一次,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李嬛蓦然瞪氣眼睛,抄起桌上的賬本一下子甩在王媽臉上:“現在跟我這兒賣老臉!早幹什麼去了?一個個拿我當傻子!呆子!瞎子!是個傀儡擺設,啊?”她聲調越來越高,尖細的嗓子紮的人耳朵生疼。罵了幾句,又覺得還不解氣,擡手又将桌子上的茶杯也摔在地上。瓷片如花瓣一般綻落在眼前,李嬛踹了一腳腳邊上的碎瓷片:“欺負人居然欺負到我頭上來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夫人!居然敢算計我!”
這可當真是犯了李嬛的大忌諱。
李嬛的母親是側室,自己是庶女,平日裡沒少被人欺負、編排,從前未出閣之時事事皆由不得自己。因此後來續弦入雍府後,在一應大小事上皆有過問。對于權欲與掌控欲有着異常的癡迷。貪銀子她姑且可以忍,但是膽敢因貪銀子而在她身上動歪腦筋,那她可萬萬不能容。
喬唯就是深知李嬛的這一點,才特意在點心上做下這個機巧。
王媽聽李嬛乍然這麼說,瞬間慌了神兒。她默默的想了一想,自認為貪财是有的,但從未算計過李嬛啊,她為何這般說呢?
王媽怯怯的問道:“夫人,我哪敢算計您啊,真真是冤枉死我了。”
李嬛怒拍桌子:“還敢狡辯!不隻是你,你手底下的幾個婆子都有吞銀子,一層連一層都快連成銀串兒了!我雍府大把大把的銀子居然自己家裡人沒用上,反而進了你們的腰包。”李嬛說着,擡手指了指一旁站着的小厮:“你,把廚房的人全部叫到院子前面來。再叫兩個人,給我把她拖下去,打她二十棍子!”
院内牆角,王媽嚎的慘絕人寰。一衆人就站在她身邊,李嬛就是要殺雞儆猴,故意等棍子打完了才說話。
隻見李嬛走上前,在人前踱步了一番,突然厲聲怒罵道:“一群沒臉皮的東西,殊不知你們吞下去的東西都是要還的!”
最前頭的婆子老媽們吓得心肝俱顫,有些敵不主自己虧心,竟開始嘤嘤哭了起來。人群中哭聲一出,便再也收不住,衆人當即跪倒一片,唯獨喬唯挺着身站着,依舊是面不改色心不跳。
李嬛的目光很自然的落在喬唯身上:“你是新來的?叫什麼名字?”
喬唯微微低着頭:“回夫人話,小的是新來的,叫喬唯。”
一旁的晴香見狀,忙上前附耳過去,在李嬛的耳邊嘀嘀咕咕了一陣兒。
李嬛點了點頭,又盯了喬唯一眼,“你倒是個肯說實話的,不錯。這幫混賬是不中用了,我若将廚房交給你,你可當得?”
喬唯心裡頓了一下,神色顯得有些意外,但還是很快反應回聲道:“當得!多謝夫人。”
憑空得到廚房的主理權,這是喬唯不曾預料到的,但是既然機會來了,她自然沒有推拒的道理。
其餘犯了事兒的人被留在當場,剩下的人一應回到自己的地方。
大桃兒與喬唯并肩往回走,回房後見四周無人,大桃兒放松戒備坐在床上,咧嘴朗笑一聲:“姐姐可真是比算命先生還厲害,昨天說王媽留不了太久,沒想到今天還真是……”她話到一半突然沒了聲音,思忖片刻後像是意識到了什麼,兩支眼睛瞪的圓溜溜的:“該不會是因為姐姐才……”
喬唯淺淺一笑。她深知大桃兒的脾氣秉性,自然無需擔心她會出去亂說,于是将事情的始末全盤全部告知與她。
大桃兒聽完之後,不禁咋舌道:“姐姐簡直神機妙算,一切都是算準了的!那群人這次有這麼個好果子吃,看她們還敢不敢再欺負人。”
“府中日子難熬,主子們一層一層壓在自己頭上,免不得要受欺負。但是你遇事也無需太過忍耐,忍耐的沒了邊界,反而助長她們的邪焰。”喬唯坐在大桃兒身邊,拉着她的手,語重心長的叮囑道:“你得懂得借力打力,需在平日裡仔細留心,默默的将每個人的性子、脾氣都摸清楚,知道他們遇見什麼事兒會有什麼反應。隻要算準了這個,漸漸的便知道該怎麼做。”
大桃兒想了一下:“那萬一算不準怎麼辦?”
“那說明你的心還不夠細。俗話說江山難改本性難移,你大可不必擔心他們會突然轉性子。”喬唯的聲音柔柔的,眼睛裡忽然模糊了一下,側過臉沉吟片刻:“有一點我倒是真的沒算到,我沒算到夫人會将廚房這一攤子都交給我。”
其實這也不難理解,廚房為了貪銀子,掌事兒的為了保密少不得得分利給下面的小頭頭,這些常年勾結在一起,漸漸形成利益網,任誰也摘不出幹系來,倒是她這麼一個新來的,李嬛見她有如此耿直的心性,肯在她面前說真話,又因為是新人與這裡沒有瓜葛、好掌控,索性收到身邊吸納為自己人,時間久了劃歸親信也未嘗不可。
無論喬唯與李嬛站在怎樣的立場,此刻李嬛的決定對于喬唯來說不可謂不是個重禮。喬唯隐隐覺得自己離雍長璎又近了一步,原本懸着的心踏實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