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聽那人道:“大桃兒平日裡毛手毛腳慣了,今個兒一早起來就摔了一壇子蜂蜜。蜂蜜雖價貴,但在咱這府中還算不得什麼,可巧就巧在這是最後一壇,而夫人昨日是點名要吃蜂蜜桂花圓子的,這一下子全完了。”
一長串子話喬唯根本聽不進心,單聽清楚了這丫鬟名字叫大桃兒。她二話不說連忙沖上前,一把抓住王媽即将下落的手腕,用身子将大桃兒擋在身後。
王媽瞪大了眼睛:“你做甚?”
“媽媽何必跟一小丫頭過不去。”喬唯的語氣中頗有幾分剛烈的意蘊。
王媽冷笑一聲:“你可真是好大的臉!隻不過是在夫人房前剛走了一趟,居然現在就敢在這兒跟我比比劃劃。”
喬唯咬着牙,恨不能用淩厲的眼鋒生剮了她,她擡高語調朗聲道:“即便我沒臉,大桃兒沒臉。那老爺可有臉?夫人可有臉?你這般責打底下人,可有回過老爺夫人?若是哪個沒心肝兒的将這事兒吹進夫人耳朵裡,怕是要讓她以為……你要繞過她做這府裡的主呐!”
這話說的好生厲害。
王媽在府中十多年,上頭除了老爺夫人幾乎再無旁人,久而久之便拿自己當府裡的半個主人,做事偶爾失了分寸也是有的。身旁人不敢說她,隻一個勁兒的巴結讨好,她倒也不自知,竟愈發跋扈起來。喬唯不圖在這府中的有多大的前程,自然毫無顧忌,此刻言語怎麼犀利怎麼說,當真如驚雷一般劈在王媽的頭頂上。
王媽登時一口氣堵在胸口,被憋得沒了話,身子恍在原地一個勁兒的發顫。
喬唯也不管她,回身将大桃兒扶起來。見大桃兒原本粉嫩的小圓臉上被蹭的灰撲撲的,眼淚刷刷的流個不停。心裡一酸,忙安慰道:“快别哭了。”
喬唯險些忘記大桃兒在自己上輩子嫁入府前,原本是廚房裡的丫鬟。當初被王媽好一通欺負,大冬天的讓跪在地上端水盆,水盆要舉過頭頂,弄得一下子軟了胳膊,一盆冰水澆透身子,當晚發起高熱。而王媽當時不僅不請郎中治病,反而要将她趕出去。最後是喬唯看見了,才施以藥石救了她。
大桃兒原不是本地人,五年前中原大旱,舉家一起逃荒來的。母兄為了盤纏,順手将她賣進雍府。她若是哪日真被趕出去,當真要病死在大街上了。
喬唯一想到這裡就氣不打一出來,半句面子話都不肯說。
王媽罵了半天,卻見自顧自的扶着大桃兒回房,根本不理她,一時間好不尴尬。
回到房中,大桃兒望着眼前這個如天降神兵般的喬唯發了一會兒呆。她有些不懂這個女子為何要如此維護自己,難道不怕與王媽結下梁子,以後在府中的日子不好過?
喬唯連忙将自己的包袱拿過來,從裡面拿出幾瓶封好的藥膏,打開小藥罐對大桃兒說道:“衣服脫了。”
喬唯自小與草藥長在一處,旁人出門都是帶格式吃食,她卻一味的帶藥,就怕有個萬一,沒想到這麼快還真的用上了。
大桃兒怔了怔,緩緩解開扣子,露出身上一道道猩紅的血印。
喬唯見大桃兒在她面前有些不知所措,于是一邊上着藥,一邊解釋道:“你别怕,也别想太多,我就是看不慣那刁老婆子欺負人。”
大桃兒聽喬唯叫王媽為“刁老婆子”,忍不住笑出了聲。
喬唯瞥了她一眼,“還笑?”
“姐姐這等英武,遇上姐姐這麼好的人,為什麼不笑?”
喬唯嗤笑一聲:“從前也沒見你口齒這般伶俐。”
“從前?”
喬唯突然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手底下不禁頓了頓:“哦……我是說你方才要是說幾句軟話,怕是也不會被打的那麼狠吧。”
大桃兒努着嘴:“誰要跟她說軟話!我才不。”
喬唯歎了口氣:“你這性子,以後有你吃虧的地方。”
大桃兒眨着眼,見喬唯收起小藥罐,順勢穿上衣服:“姐姐今天為了我惹了王媽,怕會被她穿小鞋。”
喬唯收拾着包袱,心裡沉吟了一會兒,若有所思的應道:“不怕,她在這裡留不了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