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程打車一路直奔父母家,路上收到程露已經平安到家的消息。
「程露:我平安到家了!你媽可真是為你操碎了心,我臨走時又拉着我說了好些暗示歡迎我來當你媳婦的話,可見你有多愁嫁!雖然你沒多大吸引力吧,但是這樣熱情友好的婆家吸引力還是巨大的,你小心點你的獨身主義前功盡棄啊!畢竟不是每個人都像我一樣,被二次元男神栓得死死的,不願在三次元面對現實!」
「溫程:辛苦了,早點休息,回來請你吃飯。好好高考,祝你娶到你二次元男神。」
「程露:哎呦哎呦,啧啧啧,就你嘴甜!哀家乏了,退下吧,小溫子!」
「溫程:喳。」
出發的時候正趕上下班高峰期,在市裡的主路上堵了挺長時間,好在出了市區就順暢了許多,但到父母家時也依然已經快半夜12點了。
溫程一進門就直奔自己房間,但房間沒人,于是去父母房間敲了門,門剛敲響就開了,老媽懷裡抱着時生,一臉疲憊、着急和興奮混雜的神色,溫程一看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媽,”溫程迅速小心接過時生,緊緊摟在懷裡親了親,“時生,我來了。”
時生身體僵僵的,沒有任何反應。
又變成這樣了。
溫程心疼壞了,輕輕揉着時生的背,“我來了,時生,我來了,對不起,對不起……”
“不出聲,不說話,問話都沒反應了!不吃不喝,不睡覺!可急死我和你爸了!”老媽着急地問,“這是怎麼了?”
“回來了。”老爸也跟出來了,“你快看看時生這是怎麼了,我們實在沒轍了,心疼死了。”
“怪我,讓朋友送他過來的時候,我一言不發就離開他,把他吓着了,我哄,爸媽快睡吧。”
“是得你哄,别人誰哄都不管用啊。你說你非要和他分開過來幹什麼,你和他一起走不就不會吓到他了!”老媽說,“你快哄我乖孫孫吃點東西、早點休息,都這麼晚了。”
“你這奶奶當得可真霸道,”老爸說,“人認你當奶奶了嗎,你就一口一個乖孫。”
“認不認都是我乖孫!你不服你也叫!”
老爸歎了口氣,舉雙手投降,“我服,我服。”
溫程急着哄時生,連忙催老爸老媽睡覺,“挺晚了,爸媽,你們先去睡吧,我給時生做點吃的也回屋睡了。”
老媽忙往廚房走,“我給你們留了飯。”
“不用了,媽,”溫程忙攔住,“留的飯我吃,時生的我親自做。”
“行吧,那你們吃完早點睡。”
“好,沒事,你們去休息吧。”
老爸老媽回屋睡覺了,溫程趕緊給時生倒了杯溫水,喂給時生喝,愧疚地柔聲細語地哄,“時生,對不起。你一天沒吃沒喝了,先喝點水,然後我去給你做飯,吃完飯我給你解釋,好嗎?”
時生一口也不喝,看着這個樣子的時生,溫程簡直快要被愧疚感淹沒了。
溫程親親時生的頭發,“那吃點東西好嗎?你的胃才剛養好,餓一天你又要難受了。”
時生一動不動。
溫程歎了口氣,關了客廳的燈,抱着時生回房間。
溫程緊緊摟着時生躺好,輕輕撫摸着時生的臉,“對不起,時生,今天早上是因為怕鄭鈞傷害你,所以我才不得不把你送走的。我怕提前告訴你,你會抓着我的衣服不肯走,耽誤逃跑的時間,被鄭鈞抓到,所以才先斬後奏,對不起。”
“我必須和鄭鈞走這一趟,不然事态發展可能會沒法控制,我擔心他會惹出更大的事來。他雖然暴力,但不會真的對我做什麼,所以我才敢和他走,你看,我現在不就好好的嗎?”
“對不起,我突然離開你,吓着你了;突然跟他走,讓你擔心了。事出緊急,我想不到更好的辦法才出此下策,但我知道錯了。我現在毫發無損地回來找你了,而且我既然把你送到我父母家,就肯定不是要離開你的意思,所以,你原諒我好嗎?不原諒我也行,但以後依然要看看我、親親我,和我說話,和我擁抱,好嗎?”
“鄭鈞最近幾天都會在白翊那裡,有白翊在,事情就可以控制。我今天來之前和白翊談過話,白翊說以後沒事了,可以放心了,你和我都不會再被鄭鈞威脅人身安全了。”
“你看,現在時家和鄭鈞都可以不用再擔心了,我可以徹徹底底、安安心心、光明正大地把你留在我身邊,隻要你不想,我們這輩子都可以不分開!”
“時生,”溫程歎了口氣,“我很想你。”
聽到這句話,時生突然哭了。
溫程心疼得要命,差點跟着也哭出來,忙把頭埋在了時生頸間,“我好想你……時生,我好想你……理理我好嗎?不要不理我……”
時生擡手抱住溫程的脖子。
溫程猛地怔住了,驟然從地獄升至了天堂般重重松了口氣。
“得救了……”溫程感覺自己心髒都快停跳了,“謝謝你,時生……謝謝你沒有放棄我……”
“親我一下。”溫程偏頭把臉湊近時生的嘴邊,“讓我感受到你還愛我。”
時生沒動。
“怎麼了?”溫程轉過頭,疑惑地看着時生,“你不愛……”
話沒說完,唇突然被堵住,旋即是激烈又并不熟練的吮吸、啃咬和舔舐,最後是溫柔的親吻。
溫程整個人都懵了,直到時生松開他,他還沒反應過來。
“溫程,”時生聲音嘶啞,帶着哭腔,“我想你。我很擔心你。”
聽到熟悉的、讓人心疼的聲音,溫程猛地回過神,慌忙擡手擦去自己和時生嘴邊因為這個激烈的吻而殘留的水漬,臉上一片欲哭無淚的複雜神色,“你……你這是跟誰學的?!我不是說過不可以親嘴巴嗎?!不可以親嘴巴!!!記住了沒有?!”
說完,溫程又極崩潰地把臉埋在時生的胸脯上。半晌,極無奈又劫後餘生般地歎了口氣,聲音輕柔地擡頭看着時生,“時生,我也想你。”
溫程又把頭埋在時生胸膛,就着這個姿勢摟着時生抱了一會兒,溫程悶悶地問,“現在吃飯、喝水好嗎?”
時生沒說話,溫程也沒再追問。
過了一會兒,時生應了一聲,“嗯。”
溫程愣了一下,迅速爬起身,抱起時生就往廚房跑,“你答應吃的!不許反悔!”
時生緊緊摟住溫程的脖子,趴在溫程肩上不說話。
溫程動作迅速地煮了蔬菜粥,一口一口喂時生吃,“你溫媽留的飯我吃,你先不要吃。你一天沒吃東西,胃肯定不舒服,現在立刻吃硬食不好,先隻喝點軟軟好消化的粥過渡一下,明天我給你做好吃的。”
喂時生喝完粥,溫程把老媽留的飯迅速加熱吃了,洗了碗,抱時生去洗澡。
身上傷痕處傳來的隐隐疼痛和發燒餘勁、神經痛比起來輕多了,溫程已然暫時忘了自己被鄭鈞掐的事,雖說本來他也沒當回事。
結果一脫了衣服,身上的青紫展露無遺,時生的神色頓時冷得吓人。
溫程愣了愣,順着時生的視線往鏡子裡一看,心裡頓時擔驚受怕起來,同時升起一股莫名心虛的感覺。
時生是明白這是掐出來的痕迹,溫程編謊話也沒用,隻能實話實說地解釋。
他緊張但又不得不故作鎮定地保證,“這是最後一次了,時生,鄭鈞的事解決了,以後再不會有這種事了!而且不疼,一點也不疼!”
不疼是假的。
溫程怕時生更不高興,愣是忍着疼,沒出聲。
“你把我送走以後發生了什麼,我沒問,你就一個字都沒跟我說。”時生的聲音因為太久沒說話而嘶啞,也因為憤怒、心痛而冰冷,“你發着燒呢,你以為我感覺不到?除了有神經痛的毛病,你身體很健康,從沒因為感冒發燒過,要不是受了刺激身體起了應激反應,怎麼會發燒?究竟發生了什麼,究竟是受了什麼刺激,你打算什麼時候告訴我?”
溫程沉默了。
他不想說謊,但也實在不敢把險些墜崖的事告訴時生。
他沒說話,時生也沒說話,就那麼冷冷地看着他。
過了一會兒,溫程堅持不住了,主要是他實在受不了時生心疼,隻能硬着頭皮開口,“那你呢?是誰讓你在時家那兩個月不吃不喝不睡的?那兩個月到底發生了什麼?”
時生沒說話。
“你不也沒告訴我嗎?”溫程說,“前天我問你了,你什麼都不說。”
時生依然不說話。
溫程最終還是狠不下心逼問時生,心情複雜地歎了口氣,“先洗澡吧,洗完了我向你解釋。”
洗完澡,溫程摟着時生躺在床上,斟酌着措辭開口,“把你送走以後,鄭鈞因為情緒失控,産生了……輕生的念頭,開車帶着我去了……懸崖。他和我纏鬥的時候,掐出了這些傷,而且車不知道被碰到了哪裡,突然就往懸崖邊慢慢移動……”
時生又驚又吓,緊緊抓着溫程的衣服,氣得發抖。
溫程趕緊揉着時生的胳膊和背,讓時生放松,“但在最後關頭,鄭鈞清醒了,及時把車停下,白翊也趕來了,給鄭鈞注射了一劑不知是什麼的藥,讓鄭鈞睡着了,我因為受驚過度也昏睡過去了……”
“白翊和他助理把我們接到了他的診所,就是鄭鈞治療失眠的地方。經曆了這種高強度的刺激以後,我習慣性地發了燒,身上軟得動不了,在白翊那兒睡到晚上……”
“起來後身體能動了,我和白翊談了這兩天發生的事,然後就急忙打車趕過來找你了。”
“你走後發生的事就是這樣。”溫程看着時生,“時生,這是鄭鈞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以危及性命的方式威脅我,讓你擔心了。然而,你以後都不用擔心了。我知道你受不了、咽不下這口氣,但我以前和你說過的,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你不要插手,明白嗎?”
時生捏緊了拳頭,身體發抖,許久沒說話,最後擡頭瞪着溫程,身體裡壓抑的憤怒從聲音裡傾瀉而出,“什麼時候你的事才是我的事?”
溫程愣了愣,張了張嘴,沒能說出話來,隻覺一股讓他想流淚的異樣感動弄酸了他的鼻腔,讓他的心猛地跳了一下,憶起了昨晚在派出所時突然體會到的歸屬感。
他半晌才發出聲音,“時生,我知道你心疼我,我理解你的心情……”
“你根本不理解!”時生大吼着打斷他。
這是時生第一次用這麼大的聲音說話,也是時生第一次吼。
溫程怔住了,随即慌忙蹲下摸摸時生的脖子,焦急地哄,“時生,别這麼吼,會弄壞嗓子,會疼!不吼了好嗎?你輕聲告訴我,我沒有理解的是什麼,輕聲告訴我,好嗎?”
時生瞪着溫程沒說話。
溫程慌忙親親時生的額頭,“輕聲告訴我,好嗎?我想要理解你,你不告訴我,我不明白。”
時生依舊不說話。
溫程歎了口氣,“好,你不願說我就不問了。”
過了兩秒,溫程看着時生,認真地解釋,“但不管你是什麼心情,不管我有沒有理解你的心情,有些事永遠都是我自己的事,再親密的人也不能分擔,這是私人空間,是親密關系裡也不能缺少的安全距離,明白嗎,時生?”
時生捏緊了手,最後瞪了溫程一眼,摔門出了衛生間,爬上床鑽進被子捂住了頭。
“時生!”溫程着急追到衛生間門口,見時生沒有離家出走的意思,狠狠松了口氣,趕緊回衛生間把身上的泡沫沖幹淨,随便抓過幹毛巾擦擦身子,邊快步往床邊走,邊套上睡衣爬上床。
“時生……”溫程也鑽進被子,小心地碰碰時生的胳膊,見時生沒有抗拒的意思,大着膽子把時生抱進懷裡,給時生穿睡衣,“我已經在一步步學着處理好自己的事了,我沒辦法一朝一夕就改變,我需要時間。這段時間我想要你陪我。”
時生滿臉淚痕,但默默地一聲不吭。
溫程心疼壞了,輕輕抹去時生的眼淚,在時生眼睛上親了親,輕聲細語,“我雖然不讓你和其他任何人插手我的私事,但我想要你陪我。如果沒有你的到來,我可能暫時或者一輩子都不會想到要改變,但現在我想到了。我想要改變,為了給鄭鈞、你還有我更好的生活。為了這個改變,我需要時間,但我會努力不耗費太久。在此期間,時生,你願意陪我嗎?”
時生沒有回答。
溫程摟緊了時生,“時生……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可能是相處一年時間也不算短了吧……總之現在沒有你,我會覺得我的生活是不完整的,我……”
“我是故意的。”時生突然開口說。
“我希望……”溫程說着愣了愣,看着時生問,“你說什麼?什麼故意的?”
“那兩個月在時家,”時生說,“我是故意不吃不喝不睡的。”
溫程驚訝地張了張口,不可思議地看着時生,疑惑地皺着眉問,“為什麼?”
時生低頭看着溫程僵住的手,“為了讓你心疼。”
溫程沒能說出話來。
“我在想,”時生說,“如果能讓你親眼看見我在别人家過得并不好,你或許就會考慮無論如何也要接我回家了吧。”
溫程震驚地看着時生。
這回,發抖的人變成了溫程。
“現在你體會到了吧,”時生說,“又氣又心疼,我也一樣。但這隻是我的一部分,我的心情遠遠不止你現在的程度。你沒經曆過心愛的人一次又一次被傷害,自己卻不能插手的痛苦,你想象不到這是種什麼樣的感覺,你怎麼能理解我的心情?”
溫程的眼淚終于還是濕了臉龐。
“我愛你,”時生說,“所以我會陪着你,一直一直陪着你。就算你要求我隻能袖手旁觀,我也會咽下痛苦陪着你。
但我和你不一樣,我想要我的每一次呼吸都和你有撇不開的關系,我想要你在意、插手我的每一件事,我想要我生命的每一處細節都是你留下的痕迹。
明白了嗎,我們想要的不一樣,你理解不了我的心情。
我不要求你理解我,也不再要求你給我插手的權利,我隻求你管我,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任何事情上都管我。”
我記仇,我生氣,但我會聽你的話,不插手你和他的私事。
相對的,你要管我,事無巨細,然後就再沒多餘的心力管其他人。
溫程,你的私事,你不讓我插手我就不插手,但你記住,如果你出了什麼事,我一定不會好過。”
溫程聲音顫抖,“時生,你一定要好好生活……”
“我手無寸鐵,又黔驢技窮,隻能想得出這麼一個卑鄙的手段保護你。”時生說,“如果你還有一丁點在意我的死活,就别讓自己再遭受危險。”
“你的死活?”溫程語氣裡帶着憤怒,“如果我不在意你,你住院那段時間我就不會心疼得快要死了!”
時生沒說話。
“你竟然故意把自己折騰成那樣!”溫程怒道,“我還以為你是因為離開我不适應才……”
“我就是因為離開你才這樣。”
“你明明可以在時家好好過!你那麼聰明,那麼理性,在哪裡過不好?!”
“離開你,我就是過不好!”
“我就不懂了,我究竟什麼時候、給了你多少溫暖,值得你拿生命和前途開這麼大的玩笑?!”
“這不是玩笑。”時生皺眉。
“荒唐!”溫程簡直無法接受,下地來回走着,“荒唐!”
“哎!”老媽急得推門而入,“你們吵什麼?!剛睡着就被你吵醒了!”
“媽?”溫程沒壓住火,“您幹什麼?怎麼不敲門?”
“是你要幹什麼!”老媽怒道,“喊那麼大聲,連我敲門都聽不見!”
“喊什麼你要問他!”溫程扭頭指着時生,“那會兒故意把自己折騰得住院,原來就是為了讓我把他接回來!我哪給了他這麼大的誘惑?!”
“故意是怎麼回事?”老爸進門問,“時生故意餓了兩個月,為了讓你把他從時家接回來?”
溫程難受得不想說話。
“接回來就接回來呗!”老媽罵,“讓你接回來說明他願意跟你!你急什麼啊?”
“你也别急,”老爸說,“時生本來就是時家的孩子,溫程是覺得,時生在時家能過得更好……”
“關鍵問題是,時生不是不樂意嗎!”老媽說,“不樂意就是過不好!咱家又不是不願意養他,讓他待在樂意待的地方有什麼錯?”
“現在不覺得錯,”溫程煩躁,“他以後長大了……”
“他現在開心就行了!長大了再說長大了!”老媽反問,“你怎麼知道他長大了就一定後悔?”
“等他後悔就晚了!”溫程吼。
“那你送啊!你送!”老媽喊,“你把他送回時家算了!”
“憑什麼?!”溫程猛地轉過頭。
“你看!讓你送你不願意送,讓他走他也不願意走,就讓他留下怎麼了?”老媽罵,“你在這兒糾結個什麼勁兒呢!”
“我說不願意留他了嗎?”溫程煩躁,“我說我不懂!我不懂他為什麼非要留下!”
“留下他開心啊!”老媽簡直覺得溫程不可理喻。
“是啊!可他為什麼開心啊!”溫程瞪着時生,“你為什麼開心啊!我究竟做了什麼!你為什麼開心啊!”
“為什麼!為什麼!哪兒來那麼多為什麼啊!”老媽罵,“你每次開心都必須得有個為什麼?”
“這不一樣!這次他玩命呢!這次性質太嚴重了!”溫程瞪着時生,怒不可遏,“你究竟為什麼啊!你不是聰明嗎?你不是有理性思維嗎?關鍵時刻都去哪了?有什麼是值得你玩命的?!”
時生的目光自始至終盯着溫程,一言不發。
“溫程!你兇他幹什麼啊?!他才多大!你教過他嗎!他懂什麼啊?”老媽氣得抱着時生離開溫程房間,“走,我們走!我的乖孫孫小可愛,讓他一個人無理取鬧去吧,我們不陪他鬧。”
溫程忍無可忍地怒吼,“他姓時!他根本不是你孫子!”
“你煩死了!”老媽在外面也怒了,“他姓個姓百姓千姓萬他也是我孫子!”
溫媽說完,“砰”的一聲摔上了自己卧室的門。
溫程氣得神經炸裂。
“我明白你擔心的是什麼,但你媽有兩句話說的沒錯。”溫爸看着溫程,“一,他才五歲,他父母沒教他,時家沒教他,你沒教他,我和你媽也沒教他,沒人教他,他不懂,别管是什麼事,做錯了都正常。”
溫程看着老爸,沒說話,過了幾秒,低頭捂住了額頭。
“二,别管他姓什麼,是誰家的,隻要他願意,他就可以是咱家的一份子。”老爸說。
溫程擡頭看着老爸。
“你還不明白嗎,這不是缺孫子所以自作多情胡亂認親,這是給時生撐腰,這是時生的後盾。”老爸說,“他父母不在了,目前能讓他願意搭理、願意吃喝睡的隻有你,不是嗎?
别管是什麼原因了,你有自己的想法,他也有自己的想法,就算是為了他好,你也不能強加給他,再說了,你怎麼知道你的想法就真是為他好的呢?
他不想說就先不說,你想不出來就先不想,就算你想幫他克服這個困難,也不能急功近利,不然到時候你吓着他了,或者給他留下什麼别的陰影了,不就适得其反了嗎?”
溫程沒說話。
“還有一件事,”老爸指着溫程,“别再跟你媽大聲說話。”
老爸說完也回了自己房間,溫程在原地站了會兒,憤怒地在房間裡走了會兒,又停下站了會兒。最後煩躁地上床睡覺。
但根本睡不着。
“時生,”回到房間,老爸對時生說,“你溫程哥哥兇你……”
“怎麼就溫程哥哥了?”老媽不同意,“溫程那年齡和輩分能當他爸爸了。”
“人管你叫溫媽呢,人又沒管你叫奶奶。”老爸說,“這會兒你别摻和了,我現在有事兒說呢。”
老媽不服氣地“哼”了一聲。
老爸繼續對時生說,“你溫程哥哥兇你不是因為讨厭你,而是因為擔心你、害怕你受傷害,可惜他擔心的方式太過激了,反而容易傷害你。
他方式錯了,但本意是好的,你不要怕他發火,也不要被吓着,你明白他很在意你就行。
他就是不明白你為什麼要絕食,他怕你以後再用這個原因傷害自己,他想解決這個問題,讓你能願意在時家也快快樂樂地生活,畢竟時家才是你的本家,時家能給你這裡給不了你的東西。明白了嗎?”
時生一言不發地坐在床上。
“睡吧,”老爸說,“他生氣起來就這德行,氣性大,誰也不理,和你溫媽一樣,過段日子給個台階下就好了。睡吧。”
“什麼叫和我一樣!”老媽白了老爸一眼,對時生說,“别聽他的,睡吧,小可愛。”
時生一動不動。
老爸歎了口氣,對老媽擺了擺手,“不願意睡就不睡,困了就睡了。咱倆先睡吧。”
溫程在床上憤怒又煩躁地躺到了後半夜,被神經炸裂的疼痛和發燒的餘勁折騰得痛苦不已,但就是沒法睡着。時生在那個屋肯定也沒睡着呢。
他一把掀開被子下地,去旁邊父母的房間,悄悄推開門,在月光下,輕易就看見了坐在父母中間的時生。
一直一動不動的時生在聽到門口的動靜時動了動,但馬上又一動不動。
溫程悄悄走到床邊站了會兒,目光一直盯在時生身上。
過了會兒,他俯身輕輕把時生抱了起來,小心地給父母蓋好被子,關上門回到了自己屋裡,一覺到中午。
中午醒來時,溫程還維持着抱着時生的姿勢,但在睡夢裡明顯摟得緊了許多。
時生還在溫程懷裡熟睡,溫程沒有動,隻靜靜地看着時生。
過了一會兒,敲門聲響起,溫程小心地抱着時生下地開門。
門外站着舉着筷子的老媽,老媽見時生還在睡,放輕了聲音,“可算醒一個了,飯好了,吃嗎?”
“吃。”溫程低頭說,又擡頭,“抱歉,媽,昨天對您吼了。”
“嗨,沒事,誰生氣的時候不吼兩聲啊?”老媽不在意地說,又指了指時生,“什麼時候睡的?差不多叫醒吃點東西再睡吧?昨晚上吃了沒?”
“吃了,我給煮了點粥。”溫程說,“您和爸先吃飯吧,我叫他起來吃。”
“他不想吃就讓他睡,别硬讓他吃。”老媽不放心地說。
“知道了,”溫程說,“我還能逼他嗎。”
“你真好意思說,”老媽說,“你昨晚才兇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