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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接時生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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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程又給管家打了個電話,也許是因為過年熱鬧,沒人注意電話響,電話響的時間比以往要長,但最後還是接通了。

電話裡的聲音鬧哄哄的,但管家笑眯眯的聲音依舊很清晰:“溫先生,過年好。”

溫程難得沒有覺得管家欠揍,也笑着回道:“管家,過年好。我往時生手機上發了條彩信,是個放煙花的視頻,是我給時生的新年禮……”

溫程“物”字還沒說出來,鬧哄哄的背景音裡突然傳出“咣”的一聲巨響。

溫程吓了一跳,但聽出這是門被重重關上的聲音。

緊接着有個女人喊了句:“這是有心病!”

這是時家家事,溫程不想理會,正要繼續說,那女人又喊了句:“為什麼不送醫院?!煩不煩啊?!死這兒了怎麼辦?!”

溫程愣了愣,陡然噤了聲,心一下子提了起來。

這是說誰呢?

盡管下意識地有這個疑問,并且知道這很有可能說的是别人,但濃濃的擔憂,還是讓溫程控制不住地懷疑這個女人說的是時生。

有個男人說了什麼,溫程沒聽清。

女人吼道:“那就找過來!不然就送回去!”

男聲厲聲呵斥:“家事找外人像什麼話?!”

管家明顯不願讓溫程聽到時家家事,敷衍着溫程,就要挂電話。

溫程已經聽不見管家的話,他繃緊神經努力辨認着背景音。

女人怒喝:“找外人不像話,死了就像話?!”

另一個男聲怒道:“死了也是家事!”

女人吼道:“這也是你們侄子啊!這條命就比你們狗屁尊嚴還賤?!”

男聲煩躁:“侄子個屁!爸玩心眼瞎胡鬧,你也跟着鬧?!”

之前的男聲也怒道:“棄子就是棄子,趁媽去世偷帶回來也沒用!媽早說了不認他們,媽不認的人跟我沒關……”

沒等男聲說完,管家挂斷了電話。

但太明顯了,這已經足夠讓溫程确定他們口中的人是時生。

溫程止不住地發抖,立即又給管家撥了回去,電話一被接通就問:“時生到底出什麼事?!”

管家這時候竟然還是笑眯眯地:“溫先生,小少爺一切安好,不勞您費心。”

“騙鬼呢?!”溫程怒了:“讓時生接電話!”

管家笑眯眯地:“溫先生,時間不早了,要是沒别的事,我就先挂了。”

“讓時生接……混蛋!”溫程還沒說完就被管家挂了電話,溫程怒不可遏,不斷地回撥,但一直是忙音,管家似乎拔了電話線。

溫程憤怒、擔憂,坐立難安,但除了一直回撥,他想不到任何辦法。

電話從10點打到12點,終于被接通。

溫程劈頭蓋臉就吼:“時生怎麼了?!”

電話那邊那人似乎愣了愣,随即語氣不善地問:“你誰啊?”

溫程聽出來這是之前一直吼叫的女聲:“溫程!我是溫程!”

女人問:“你就是溫程?”

溫程忙道:“是!麻煩您讓時生接下電話。”

女人不耐煩:“他現在接不了。”

溫程的心沉了:“為什麼?”

女人說:“他昏迷……”

“昏迷?!”溫程吓得聲音都抖了,神經一陣刺痛,聲音猛地拔高了,把路過房間門口的溫媽吓一跳,“他怎麼會昏迷?!”

女人煩躁地說:“不知道,我剛給他送急診了。你明天趕緊過來把他處理了吧,我都快煩死這些破事了。”

溫程忍着怒火:“哪家醫院?!”

女人沒耐心了:“廢話,南郊還有哪家醫院?”

說完,女人不耐煩地挂了電話。

溫程聽着電話被掐斷的聲音,又驚又蒙。

時生昏迷了?!

為什麼?!為什麼好端端地會昏迷?!

神經疼得厲害,身體頓時軟得站不穩,溫程晃了晃,趕緊扶着窗戶站穩了,剛站穩就踉跄着沖出了門。

溫媽被溫程的狀态和煞白的臉色吓壞了,急忙攔住了溫程:“溫程啊!怎麼了出什麼事兒了啊?!”

溫程趕緊安撫地拍拍老媽,急忙往外走:“媽,放心,沒大事,就是我着急出去一趟,回頭再跟您解釋。”

溫媽不放心地拽住溫程:“你總得說你去哪兒啊!”

“南郊。”

“南郊?現在連車都不通,你怎麼去啊?”

溫程這才想起過年這兩天父母家這邊不通車,于是忙問:“我大姨呢?我借我大姨的……”

話沒說完,黎茳從門外進來了,看見溫程也吓了一跳:“你這是怎麼了?”

溫程看見黎茳,急忙踉跄過去,急得不行:“大姨的車借我!”

黎茳愣了一下,沒再問,趕緊去老媽房間拿了車鑰匙,扶着溫程就往外走:“你這德行路都走不了開什麼車?!我送你去!”

說完,趕緊回頭安慰溫媽:“二姨,溫程交給我,我給您看着他,您跟我媽說一聲,然後趕緊休息,别擔心啊!”

溫媽慌裡慌張地把兩人送到車上,看着車開走了好一會兒才回屋,半天才緩過勁兒來。

黎茳剛把溫程塞進車就問:“哪兒啊?”

溫程按着腦袋靠在椅背上:“南郊的醫院。我不知道位置,你開導航。”

“安全帶!”黎茳把導航設置好,把車開了出去,“什麼事兒啊,急成這樣?”

溫程系好安全帶,把座椅放平躺着緩勁兒,難受得說話都發抖:“時生昏迷了,不知道怎麼回事。那混蛋管家一直不說實話,我真有心打他一頓!”

黎茳把車裡暖氣打開:“你打他有什麼用?再說他一個管家,的确沒權利把主人家的事告訴外人。”

溫程煩躁地不想說話。

黎茳從儲物箱裡抽出小毯子扔給溫程:“蓋上,别着涼了。你說你至于急成這樣嗎?連外套都來不及穿?”

溫程随意扯了扯毯子蓋上:“怎麼可能不急?他剛去那會兒狀态就不好,現在又昏迷,我剛才接電話的時候心跳都差點吓停了!”

黎茳放緩語氣:“行了,你别瞎緊張了,昏迷不代表病重,說不定時生根本沒什麼事兒。你就先踏實睡會兒,别還沒見着時生你又昏迷了,耽誤事兒,懂嗎?”

溫程皺眉:“我現在睡不着……”

黎茳“啧”了一聲:“睡不着也得睡!不先把你作妖的神經安撫舒服了,你怎麼照顧時生?”

“我……”

“閉嘴,快睡!到南郊得8、9個小時,你要是老老實實睡,足夠你緩過來!”

溫程歎了口氣,黎茳說的沒錯,神經疼的毛病的确耽誤事兒。所以盡管他現在擔心得根本沒法安心睡覺,也隻能硬逼自己睡。

溫程睡得并不安穩,幾次都夢到時生昏迷不醒的樣子,無論自己怎麼叫,時生都再不能睜開眼。溫程吓壞了,被黎茳推醒的時候,已經出了一身的冷汗。

黎茳打開溫程這邊的車門,冷空氣一股腦灌了進來,溫程頓時打了個寒噤,一下清醒了。

黎茳給溫程讓道::“到了,我問護士站了,在二樓203,趕緊走。”

溫程扯開毯子,立刻下車,剛跑兩步就晃了一下,被黎茳眼疾手快扶住了才沒摔倒。

黎茳擰着眉:“你看我說什麼來着,沒睡好就這樣!别跑了,我扶你上去!”

溫程踉跄着往樓上跑,恨不得立馬飛上去,黎茳差點扶都扶不住。

但上了二樓,溫程雖然沒停,心裡卻不敢走了,開始忐忑,害怕看到嚴重的結果。

病房的門關着,溫程神經疼得要命,手抖得握不住把手,還是黎茳擰開鎖推開了門。

“天……”門一開,黎茳最先看到屋裡的女人,愣了愣,然後看向屋裡唯一的病床,頓時驚得說不出話。

溫程一眼就看到了病床上躺着的時生,時生打着點滴,閉着眼,臉色蠟黃,嘴唇蒼白,皮膚沒了血色,即使蓋着被子也能明顯看出身體已經瘦得脫形,全然沒了兩個月前那副健康的樣子。

就連當初張倫哲和連薔相繼去世的時候,時生也沒慘成這樣過。

溫程也驚了,心像是被猛地一把揪住,疼得喘不過氣。

他踉跄着走過去,蹲跪在時生的病床邊,心裡各種情緒翻湧着,差點連聲音都發不出來:“時生……我來了,我來看你了……”

聽到溫程的聲音,時生緩緩睜開眼,看見溫程時愣了愣,登時流出了眼淚,啞着嗓子吃力地哭了。

溫程頓時感覺心都要碎了,慌忙輕輕擁住時生,顫抖着親吻時生的額頭和臉頰:“我在呢,我在呢,對不起我來晚了……我明知道你狀态不好……對不起……我該早點來找你的,我該不顧一切來找你的,對不起,對不起……”

時生費力地動了動手,虛虛地抓住溫程的袖子,哭着,啞着嗓子吐字不清地說:“回……家……”

房間裡的女人驚訝地看了時生一眼。

溫程已經不想再顧忌那些過去小心翼翼顧忌的東西,隻想不顧一切滿足時生的任何要求,他輕輕握住時生的手親了親:“好,我們回家,我帶你回家……”

黎茳看了女人一眼,上前一步伸出手:“你好,這是溫程,我是溫程表姐,他現在狀态不好,我替他向您了解一下時生的情況。”

女人伸手跟黎茳握了握:“我昨天和他通過電話,但情況我不了解,你們應該問管家。”

黎茳皺眉:“管家要是肯說,我們也不至于等到時生病成這樣才知情。”

女人歎了口氣,拿出手機撥了個号,遞給黎茳:“管家是老爺子的人,一貫無所畏懼的,不說也正常。你還是問問伺候這孩子的丫頭吧。”

黎茳接過手機,電話接通後,黎茳向小丫頭詳細了解了時生在時家的情況,然後挂了電話,把手機還給了女人:“請問您是他什麼人?”

女人看了時生一眼:“情感上的陌生人,血緣上的姑姑。”

黎茳“啧”了一聲:“你們時家有夠沒勁。”

女人皺了皺眉:“既然你們來了,那我就不用再守着了。老爺子之前犯了糊塗,我會讓他把決定收回。以後這孩子随你們處置,愛往哪送往哪送,送福利院也無所謂,隻要别再往我們時家送就行。”

“這過分了吧?他好歹是你們時家的孩子。”

“他不是。”

女人說完就走了。

黎茳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時家人腦子是不是都有病?”

黎茳轉頭對溫程說:“剛才在電話裡,伺候他的小丫頭說,他去了時家以後,不吃不喝,不說話、不睡覺,每次都在餓昏了以後拿昏迷當覺睡。營養師做什麼好吃的都沒用,按你給的菜單做沒用,請了心理醫生沒用,帶他出去散心也沒用,最後沒辦法,隻能每天給他輸營養液吊命。”

黎茳說着,皺皺眉:“我都覺得難以置信。這要是真的,那時生可真能扛,兩個月啊,這誰受得了。”

溫程眼睛自打進門就一直緊緊盯着時生,一刻也沒離開過。這會兒,時家人的話他一點也不想信,隻信時生和醫生的話。

黎茳繼續說:“他有時候昏迷會叫你的名字,所以時家和他們請的醫生知道你能幫他。但至于為什麼不告訴你、不找你……我總結了一下,理由很簡單,也很扯淡,因為你是外人,沒必要也資格知道,而且外人比家人管用這種事會顯得他們很無能,會讓他們覺得丢臉,畢竟對他們來說,他們的尊嚴和臉面比人命值錢。

不過剛才這女人和他們不太一樣,不然也不會大半夜叫救護車把時生送醫院,也不會把時生的情況告訴你、讓你過來。雖然她是嫌時生給時家添麻煩才這樣做,但勝在算是幫上了大忙。”

溫程一直沒說話。

黎茳歎了口氣:“我去找護士來問問時生的情況。”

“醒了是吧?”護士進來看了看時生的狀況,安慰說,“醒了就沒事了。這孩子可真能扛,昨晚送過來時把我們值班醫生吓壞了,以為他受了虐待,後來發現他是自己不願意吃喝,應該是心理問題,有心結。”

黎茳問:“那他現在怎麼樣?我總感覺他這狀态比面黃肌瘦的難民兒童好不了多少。”

護士說:“是好不了多少。這麼跟你們說吧,他現在這狀态,不是生病,而是非常不健康,抵抗力很差。

人想要維持健康,隻靠挂營養液遠遠不夠,還得攝入各種食物、獲取各種能量。單靠營養液隻夠維持生命讓人活着而已,無法讓人活得健康。

我這麼說,能明白嗎?”

黎茳點點頭:“嗯。”

護士接着說:“而且,他腸胃裡一直不進食物,消化吸收功能一直派不上用場,兩個月的時間不短了,已經造成了應用性萎縮。

相當于菜刀一直不磨就會鈍,切不動東西,得時常打磨才能保持鋒利。

他的腸胃現在就處于“鈍”的狀态,消化不良,必須漸漸攝入食物,才能漸漸喚醒和恢複功能,進而讓身體恢複健康。

否則,時間一長他腸胃功能就該報廢了,會落下病。”

黎茳問:“那他什麼時候可以吃東西?”

護士說:“現在就可以,但得慢慢來。

先想辦法讓他願意開口吃喝,喝糖水;

如果沒有腹痛症狀,可以吃不加重腸胃負擔的流食,比如稀米粥;

如果沒有不适反應,可以開始慢慢吃需要咀嚼的食物,盡量吃有營養的、補充能量的。

但不管吃喝什麼,都要一點點來,不然會加重腸胃負擔。

等到進食漸漸穩定了,就可以逐漸減少直到擺脫營養液了。”

黎茳問護士:“那他現在能出院嗎?”

護士說:“你們要是家裡有條件輸營養液,現在就能出院回家。但我建議你們最好安安生生住院,他現在抵抗力很差,容易生病,而且生了病不容易好。帶出去路上随便一着風、一着涼就容易發燒感冒。身體好的人發個燒感個冒都不好受,你說他這個狀态發燒能好受嗎?”

溫程聽護士說了這通話,總結下來就是餓的,小心養着就能好,心裡頓時松了口氣,沒之前那麼慌了,就是極心疼時生受這份罪。

護士說:“他虛弱成這樣還有心理原因,很可能是怕什麼或者有心結,你們最好帶他看看心理醫生,給他疏解疏解。”

黎茳說:“行,謝謝您。”

護士走了,黎茳問溫程:“怎麼辦?”

溫程說:“先住這兒,等時生能吃流食了,就轉到我家那邊的醫院。”

黎茳問:“那他不吃東西,怎麼辦?”

溫程歎了口氣:“得讓他吃,實在不行就請心理醫生。”

“行吧,”黎茳去護士站要了杯溫糖水給溫程,“你試着喂他,看他喝不喝。不喝再想辦法。”

溫程親了親時生的鼻尖,托着時生的頭輕輕擡起來,靠在自己身上,把溫糖水一點一點喂給時生喝了兩小口。

黎茳愣了一下:“竟然喝了?合着時生是為了找你,才拼命絕食啊?”

溫程愣了,看着時生沒說話。

黎茳“啧”了一聲:“早知道你是症結,當初你們倆就不應該分開。隻是一直沒想到你在他這兒這麼重要,我都不知道該如何評價了,你說你倆上輩子不會是相親相愛的親兄弟吧?”

“别琢磨這個了。”溫程說,“這是單人間吧?你問問護士站能不能加張床,你開了一夜車,肯定累,在這兒睡一覺回去吧。”

黎茳問:“你呢?”

溫程摸摸時生的頭發:“我和時生睡。”

黎茳沖時生擡了擡下巴:“那他呢?”

溫程不解:“他什麼?”

黎茳抱着胳膊:“你說呢?你不和張萬丞說一聲啊?誰知道那女人說話算不算數,别你剛把時生帶走,張萬丞又派人來接。”

溫程輕輕摩挲着時生的手背,上面因為輸營養液而紮出了密密麻麻的針孔,有的愈合了,隻留下痕迹,有的傷口還很明顯,甚至結了痂卻又被蹭破。

溫程心疼不已,皺着眉:“他要是來找我,我會和他談。他要是不來……時生痊愈之前我會陪着時生,不去找他,等時生痊愈了我再去。”

黎茳問:“等時生痊愈了,你打算把時生送去時家嗎?”

溫程說:“時生願意離開我之前,我都不會再和他分開了。”

“你有把握嗎?”黎茳問,“你打算怎麼和張萬丞談?他如果堅持要時生,你肯定赢不了他。”

“沒有。”溫程捂着額角,皺着眉,“我不知道……客觀來說,我根本沒資格把時生留在身邊。我們不能分開完全是因為情感上舍不下……”

黎茳搖頭:“你小看你們的關系了。這不隻是出于情感,時生需要你,這本身就是客觀問題,而且是必須解決的問題。

血緣也好,物質、教育、發展條件也罷,這些都很重要,但對一個生命來說,最重要也是最基本的是吃飽穿暖和情感依托,這才是能維持生命和填滿内心的東西,有了這些,血緣和各種優質條件才能最好地發揮作用。

而這些最基本又最重要的東西,正是你能給的時生的,也正是時生最需要的。

沒了這些,心就會有空缺,而血緣和各種優質條件是無法填補這些空缺的。

你想讓時生得到良好的教育、遊刃有餘地生活在優渥的上等社會裡,私下裡卻隻能做個心有空缺、感受不到最渴望得到的足以填補空缺的那份滿滿當當的感情的人嗎?”

溫程的手顫了顫。

他當然不想讓時生成為心有空缺的人,但他也不想讓時生失去天生就有權享受的那些良好的教育和優渥的發展條件。

這和出生在普通家庭的孩子不一樣,普通人出生時沒有這樣的條件,一切都靠自己努力争取,沒什麼可失去的。

而時生不一樣,這輩子能出生在有條件的人家裡是多麼難得的事,這是個彈性十足的跳闆,可以輕易比普通人跳得又高又遠,放棄這樣的機會,轉而變成隻能靠自己去吃苦卻依然很難跳起來的普通人,時生長大後會不會後悔?會不會怪自己感情用事害他失去了得天獨厚的優勢?會不會恨自己多管閑事害他失去和親人拉近關系的機會?

這是情理之中的設想和擔憂,不是陰謀論,而是人之常情。溫程沒辦法跳過這些。

他沒自信,他不相信時生會一生都把自己當成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其他都可有可無,所以他不相信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以後時生會不遺憾和悔恨自己因為莫須有的感情而錯失了曾觸手可及的跳闆,不得不一輩子吃苦受累。

溫程擔心的是這個。

而這似乎無解。

想要内心填得滿滿當當,就會失去跳闆;

想要跳闆,填不滿的内心就會有空缺。

失去哪個,都是一輩子的苦痛。

而兩個都想要,卻是無解。

這就是為什麼溫程猶豫不決。

他做不到支持“為了情感抛棄物質”,因為物質對一個吃苦受累的人來說有多重要,不是一句話能說明的。

他也做不到支持“為了物質舍棄感情”,因為情感的缺失會成為人一生填補不了的缺憾和陰影,遺憾、痛苦、絕望,快樂就在前方卻仿佛摸不到,笑着都會覺得累。

尤其時生是他最重要的人之一,他無法協助甚至替時生做出選擇。

隻有時生能,而時生卻還太小,沒有成熟到可以客觀地分析社會的生存現狀和自己内心的需求,沒有成熟到可以做出一個讓溫程放心的選擇。

其實他知道,隻有時生選擇了時家,他才能覺得自己沒有拖累時生、沒有害了時生,他才能沒有深深的罪惡感和擔憂。

怎麼選擇?

踏出一步可能就是錯的。

而又不能不踏。

黎茳說:“想個折中的辦法吧。”

溫程問:“什麼辦法?”

“既能讓時生不用和你分開,也能讓時生享受到時家的條件。”黎茳說,“具體該怎麼做我不知道,但大體思路是這樣,你想想吧。”

黎茳說着,歎了口氣:“我實在搞不懂時家對時生的态度是什麼。

張萬丞把時生接過去,至少說明他是認這個孫子的吧,但他那些兒子閨女卻明顯和時生奶奶一個态度,合着時家現在分兩派,一派認,一派不認?

但要說張萬丞認時生,卻也沒見他對時生有多在意。當初他既然和你談寄養的事,就說明他不是在乎外人幹涉家事的那類人,但現在時生健康堪憂需要你的時候,他卻不讓你知情,甚至可能對時生毫不關心,為什麼?難道是因為認歸認,但不代表會親近?

相比幹脆利落讨厭時生的其他時家人,張萬丞的态度明顯模糊不清,讓人捉摸不透,我總感覺張萬丞這老頭怪怪的。但要是能從他這種模糊的态度上下手,說不定會有轉機。”

溫程歎了口氣:“不一定有,我鬥不過他。他很執拗,和時生一模一樣。我連時生都鬥不過,怎麼鬥得過他。”

黎茳歎息:“畢竟是親爺孫。”

溫程搖搖頭:“算了,先不想了,我想不出辦法來,隻能努力争取,走一步看一步吧。現在我隻想先把時生的身體調理好。我看不得他受罪。”

黎茳點點頭:“行吧。那我去護士站加個床,順便買個早飯。咱倆必須得吃點東西,尤其是你,不然你身體撐不住。”

溫程說:“你吃吧,時生這個樣子,我根本吃不下飯。”

黎茳隻有心抽溫程一頓:“都這會兒了,瞎整那套同甘共苦的情感戲碼有什麼勁兒?你垮了,他需要你的時候怎麼辦?你給他當場表演昏厥嗎?!還不夠添亂!”

最終,溫程還是在黎茳的逼迫下吃了飯。

黎茳吃完飯,在旁邊加的床上睡着了。

溫程半躺在時生的床上,神經疼得他直想睡,但他硬撐着沒睡,一是時隔兩月剛見到日夜想念、擔憂的時生,他舍不得睡,想多看看時生,多感受感受時生的存在;二是不敢睡,他怕時生需要他時他不知道。

他輕輕擁着時生,每隔半小時就給時生喂兩小口糖水,每次時生喝水,他心裡都一陣疼。

他想不明白,在他面前這麼乖、什麼都願意幹的孩子,怎麼就會在離開以後這麼糟踐自己呢?

時生自從說了“回家”兩個字後就沒再說過話,手使不上力氣,卻一定要碰得到溫程才肯放松,于是溫程一直在時生手上、胳膊上輕輕摩挲着,既讓時生能感覺到自己的存在,也讓自己能感覺到時生的存在。

黎茳睡醒之後,給溫程買了份飯回來,然後就開車回去了,臨走前問怎麼跟溫媽解釋。

溫程想了想,覺得是時候了,于是說:“實話實說吧,從頭到尾都解釋給他們聽,如果時生确定留下來,我再解釋給親戚們聽。”

黎茳走後,溫程打電話給老爸老媽,把時生的事從頭到尾說了一遍,從連薔是他前女友的事、連薔張倫哲去世的事,一直到現在時生生病的事,解釋了将近一個小時才解釋明白,溫程歎了口氣,自己語言組織能力真是有夠差的。

尤其是得知時生在醫院以後,老媽老爸的擔心簡直能從電話裡溢出來,老媽說什麼也要過來,溫程不想驚動家裡的親戚,而且大過年的,家裡一堆親戚不能扔那兒不管,最後溫程和老媽各退了一步,決定等年後親戚們走了再過來。

溫程在南郊醫院裡陪時生住了五天,這期間飯都是訂的外賣,連自己和時生的厚衣服都是從網上現買了寄到醫院的。

溫程每次離開病房前和回病房後都要親親揉揉輕聲細語哄時生好半天,每次離開病房都不敢超過5分鐘,怕時生擔心自己又要和他分開,而且自己也舍不得并且害怕時生離開自己的視線範圍。

這樣的陪伴和安撫很有效果,連護士都說時生的精神好了很多。

從第三天起,時生開始可以慢慢喝一點稀米粥。

溫程從網上訂外賣的時候都要備注“最稀最稀的米粥”,剛開始怕備注被漏看,溫程還每次都要打電話過去強調一遍“米少一點,有十幾二十粒就行”,搞得商家很頭疼,因為從沒賣過這麼稀的米粥。

溫程知道這要求有些強人所難,于是和商家商量,每次買一碗粥都付三份砂鍋米線的錢,商家才同意每天三頓飯單獨給他熬稀粥。

溫程謹慎得很,一開始每隔半小時給時生喂兩口米湯,一口湯隻有一兩粒米,這樣喂了兩天,見時生沒什麼不舒服的,就每口湯多加了幾粒米,然後每隔兩天加幾粒,到後面每隔一天加幾粒,這樣喂了半個多月,時生才真正喝上了三秒之内數不過來粒數的稀粥,連護士都說溫程太小心了,但溫程甯願花時間長點,也不願一個不小心傷了時生的腸胃。

時生的身體在一點點恢複,營養液于是開始逐漸減量了。溫程又給時生喝了小半個月的粥,見時生狀态還算穩定,在得到護士的首肯之後,把時生轉到了離家最近的醫院,偶爾時生氣色好的時候,溫程會帶時生回家待會兒,洗個澡、玩兒一會兒、吃幾口容易消化的食物、喝杯鮮榨的蔬果汁什麼的。

老媽是在時生每口還隻能喝兩粒米的那兩天趕過來的,也就比溫程晚了四天,跟着過來的還有老爸。

老爸捧着個巨大的飛機模型放在時生床頭:“她實坐不住了,前腳剛把最後幾個親戚送走,後腳就趕着末班車過來了。”

溫程無奈:“她着急也就算了,您怎麼也過來了?”

老爸反問:“我不過來能行嗎?你那天半夜走得急匆匆的,過年帶回去的行李都沒來及帶過來,再加上你媽她非要給你們帶一堆年貨,我跟她一起拿都差點提不動,靠她自己更提不了。”

老媽心疼地摸摸時生的臉,斜了老爸一眼:“你聽他一本正經地瞎吹呢。那天下午你剛打完電話,他立馬借了你舅的車出去買了一後備箱的玩具回來。”

溫程愣了:“去年我爸不是挺淡定的嗎?”

老媽“嘁”了一聲:“淡定什麼啊?去年過年我給時生買衣服的錢,有一半是他堅持要出的。天天笑話我想抱孫子孫女,埋怨我催你結婚生孩子,結果他自己還不是也想抱!”

溫程無奈地歎了口氣。

溫程陪時生在南郊的時候,老爸老媽就在醫院附近的酒店将就着住。等溫程給時生轉院了,溫程依然天天陪時生住在醫院,老爸老媽就在溫程的公寓住,給溫程做飯、送飯,給時生做些容易消化的軟食。

一個多月來,張萬丞一直沒派人來,溫程沒心情去想張萬丞到底是怎麼個意思,反倒是老爸老媽很在意。

老媽坐在病床邊的凳子上給時生削蘋果,不滿地問溫程:“時家到底是個什麼意思?到現在不聞不問的,管還不是不管?不管我可就領養了。這麼好的個孩子,我還愁得不到呢!”

老爸給時生掖了掖被子,哼了一聲:“你領養?領回來給溫程當弟弟?”

老媽不服氣:“那就讓溫程領養!反正他和他表姐一樣都是什麼不婚主義,不結婚就算了,有個孩子也是好的,況且還是時生這樣的小可愛。”

溫程從老媽手裡拿過刀和蘋果,自己來切:“我還不夠年齡。”

溫程把蘋果切出五分之一,剩下的五分之四給了父母一人一半:“他不能一次性吃這麼多,消化不了。你們分了吧,不然一會兒該氧化了。”

溫程把給時生的那一小半切成小碎丁用牙簽插着,每分鐘一小塊兒地喂給時生吃。

老媽接過蘋果:“那就先養着,等年齡夠了再辦手續。”

老爸沒忍住笑了,把蘋果放榨汁機裡榨成了蘋果汁,留着給時生喝:“你倒挺會安排。時家不放人,你就隻能過過嘴瘾。”

老媽指着老爸怒了:“溫志城你行!你又笑我!溫程!你管不管你爸!”

老爸在旁邊學老媽:“溫程!你管不管你爸!你爸又欺負你媽了!”

老媽瞪着老爸,半天沒說出話來,最後氣得狠狠咬了口蘋果。

溫程無奈:“你倆可真能鬧。”

老爸說:“年輕嘛。”

溫程哭笑不得:“是,年輕。”

老媽氣了一會兒,又回到了剛才的話題:“反正我倒甯願時家明确說不要時生,别這麼模棱兩可地吊着時生玩。”

老爸說:“你說你怎麼不盼着點兒好呢?萬一人要回去了呢。”

老媽郁悶:“你傻吧?就他們這态度,就算把時生要回去,他們能對時生好嗎。”

老爸搖搖頭:“那倒是。”

老媽面對溫程說:“總之,我和你爸的意思是,隻要時生願意,你就把時生争取過來,不僅是為了給你養個孩子,也不僅是為了給我抱孫子,而是為了讓時生快樂。人要過得快樂,不然總會覺得人生不圓滿。”

老爸說:“怎麼就是我的意思了?我可還沒說話呢。”

老媽看了老爸一眼:“那你什麼意思啊?”

老爸:“就你說的意思呗。”

老媽沒好氣:“那你還說個什麼勁兒啊?”

老媽說完,繼續對溫程說:“你聽着,溫程。雖然時家家境不普通,但要是時家不誠心要孩子,與其讓時生在沒有愛的環境裡孤獨地成長,倒不如就讓時生在咱們家熱熱鬧鬧、開開心心地過普通日子,咱家雖然不富裕,但至少不會餓着凍着冷落着他,你說對不對?”

溫程在心裡歎了口氣,說:“爸,媽,這事你們先别管了,等時家聯系我了再說吧。”

就這樣,三個大人天天小心翼翼地圍着時生轉,總算是把時生的營養液給停了。

營養液一停,時生就不用再住院,溫爸溫媽放了心,為了不影響溫程和時生的生活,溫爸拉着千不舍、萬不舍的溫媽回了自己家。

不用再輸營養液,溫程總算能安心地把時生接回家了。

但這一安心,溫程突然想起一件要命的事:答應鄭鈞的為了跳槽而申請年後重要項目的事忘了跟進。

年後他打電話跟王昌請假說暫時不接項目的時候,王昌提醒過他一次,但他挂了電話一進病房看見時生就忘了,全忘了,滿腦子都是時生虛弱得說不出話的樣子。

溫程立即給王昌打了個電話,王昌很遺憾地告訴他,那兩個項目早在半個月前就被人選走了。

溫程腦海裡當場閃過兩個字:完了。

他手上沒好項目能應聘上愛浦的幾率為:0。

他沒有應聘上愛浦,鄭鈞不生氣的幾率為:0。

自己又要食言了。這是第幾次了?好像是第二次了。

第一次是因為自己違背了獨身生活的諾言,接時生回了家。

第二次是因為自己違背了一年後回愛浦的諾言,沒攢夠實力應聘上愛浦。

而自己兩次違背對鄭鈞的諾言,都是因為自己站在了時生這一邊。

這回鄭鈞饒不了自己了。

最重要的是,鄭鈞好不容易被白翊控制住的情緒和睡眠很可能又會受影響,萬一又變回那種糟糕的狀态怎麼辦?白翊是否還能再控制?自己能否原諒自己?

溫程頓覺一陣愧疚和頭疼。

“我記得我提醒過你啊。”王昌邊回憶邊說,“早在上個月我就提醒你了啊,就你跟我請假那次,你忘了?”

“嗯,抱歉。”溫程靠着牆,揉着額角,“我記得你提醒我了,但項目的事我确實忘了。最近還有嗎?”

“這種質量好的項目又不是說碰上就能碰上的,别說最近了,就今年一年有沒有都不一定。”

溫程在心裡歎了口氣。

“哎,”王昌問,“你是不是遇到什麼事兒了?”

肯定遇到事兒了,不然誰會請兩個月的假?但溫程知道王昌的意思是表達關心,可這關心涉及到私事,溫程心領了,卻并不想回答:“嗯,快解決完了,不用擔心。”

“那行吧。”見溫程不想多說,王昌便不再問,結束了這個話題:“你還要請多久的假?你複工之前我幫你留意留意,但你也别抱太大希望。”

王昌說的沒錯,這種重要項目碰上一次就是幸運,一年内不會再有是正常的,所以溫程也沒抱什麼希望。

但還要請多久的假,溫程也說不清,因為還有一堆事要處理:時生還沒痊愈,時家還沒消息,愛浦應聘注定失敗,鄭鈞必定發難……在這種讓他心亂頭痛、應付不來的情況下,别說請假了,就是精疲力竭之下辭職也有可能。

“謝謝,我盡量在這個星期内結束。”溫程頭疼地說。

挂了電話,溫程扶着牆緩了會兒,理了理自己接下來要做的事。

首先是時生的去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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