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九思不禁莞爾:“餓了就吃,多着呢。”
芙昭縮進華九思的懷中,夾起一枚小籠包送進嘴裡,齒尖剛刺破雲絮似的面衣,滾燙的鮮甜便順着唇舌漫上來。
肉餡裹着冬筍丁在舌尖翻了個跟鬥,陳釀醬油的醇厚混着新蔥的辛香。
“是昭記的手藝。”
芙昭眼睛一亮,心情也好了一些:“這麼早,昭記應該還沒開張呀。”
華九思道:“自從你失蹤,昭記生意依舊紅火,但王掌櫃讓人每日都做你最喜歡的吃食,放到雅間,就盼着你能早點回來。”
當然,他就去竈間順手牽羊了幾個包子。
芙昭心裡暖融融的,原來不知不覺間,她與這個世界已經産生了如此多的聯結。
用完早飯,芙昭的心緒徹底安甯了下來,她拿過華九思調查到的名單,果然看到了熟悉的名字。
但她卻不動聲色地搖了搖頭,道:“你能帶我去見陛下嗎?”
華九思一愣,這并不在昨日他們的計劃裡。但他還是點頭:“可以,現在嗎?”
芙昭笑道:“你都不問問我要做什麼?”
華九思走到書架旁,取出一個木匣子,邊把匣子裡的用具往出拿,邊溫聲道:“你要做什麼我都支持,隻要平平安安的就行。”
芙昭心虛地偏過頭,徐徐圖之已經來不及了,機會稍縱即逝,即使要付出代價。
華九思喬裝的技藝實屬一絕,沒一會兒,二人便扮作了一對中年夫妻。
長明街已經醒了,各色各樣的店鋪先後開了門,煙火氣從青磚縫裡滲了出來,伴着第一縷日光,正巧落進蒸糕娘子掀開的籠屜邊。
皇宮供瓜果蔬菜等物資進出的側門旁,華九思取出一塊令牌,守門的太監和侍衛仔細查驗過,就放了二人進去。
進了宮,華九思輕車熟路地将芙昭帶到一處偏殿。
這偏殿實在偏僻,周圍雜草叢生,但卻有人把守。這次,華九思憑借烏金魚鱗牌進去了。沒想到這偏殿裡居然别有洞天,裡面陳列擺放着數不清的衣物、發套、首飾……
“這難道是隐鱗衛專門變裝的地方嗎?”
饒是芙昭也算見多識廣,還是被震驚了。
華九思笑了笑:“算是吧,以前總用不同的身份進宮,陛下就給撥了這塊地方。後來覺得清淨,就經常來此研究。”
在華九思的巧手之下,芙昭恢複了本來面貌。
她挑了一件翠綠色的裙衫,看着華九思娴熟地給她挽發髻,感慨道:“還有什麼是你不會的嗎?”
華九思捧着放滿簪子的托盤,皺眉,很認真地想了會兒,才看向芙昭的眼睛,笃定地說:“我不會離開你。”
犯規!太犯規了!
芙昭心如擂鼓,要窒息了一般。
他的那雙眼眸,好似春日幽潭,深邃而澄澈,瞳仁黝黑,仿若夜空中最深邃的淵薮,卻又閃爍着點點星光。
她知道,他是認真的,純粹的表白最為緻命。
“我也是。”芙昭垂下頭,随意挑了一支玉簪,“我們快走吧。”
華九思帶着她,一路順風順水,連宮人都沒遇到幾個,就到了太極殿。
太極殿的侍衛見到他标志性的面具,象征性地攔了一下:“還請大人稍候。”
沒一會兒,華九思和芙昭就被請了進去。
禦書房内,内侍上了茶,便默默地退了下去。芙昭左右看看,低聲問:“是早朝還沒結束嗎?”
華九思搖頭:“不應該。”
他也有些疑惑,平日這個時候,元泰帝定然在禦書房批奏折。這位開國皇帝仗着自己一路拼殺上來身體底子強健,那可謂勤勉之極,從來都是今日事今日畢。
好在他們也沒等多久,蔣公公推開房門,元泰帝氣宇軒昂地踏步進來。
華九思皺眉,是他的錯覺嗎?今日的元泰帝貌似更加精緻了些,尤其是那兩鬓原本的白發都變成了黑色,神采奕奕,整個人的仿若年輕了十歲。
芙昭很乖覺地跪地行禮:“陛下萬福。”
元泰帝腳步頓住,飛快地朝蔣公公使了個眼色。
蔣公公秒懂,快速走過來扶起芙昭,臉上堆滿笑意:“姑娘不必如此,我們陛下是最寬仁不過的,不論是朝臣還是宮人,日常行禮都不必跪拜。”
那确實是刮目相看了,芙昭垂頭想,還以為是個中央集權到極緻的千古一帝。
元泰帝在龍椅落座,視線落到芙昭的頭頂,微微蹙眉,心道:這般膽小的嗎?倒是沒有月芙的膽色。
這樣想着,元泰帝心頭不免爬上了些許失望,還有些懊惱自己對這突如其來的見面過于鄭重。
他端起茶盅,不動聲色地抿了一口:“你就是芙昭嗎?擡起頭來。”
芙昭微微訝異,自從她提出要見元泰帝後,她就與華九思時時刻刻都在一起,華九思究竟是什麼時候把信兒傳到元泰帝耳朵裡的呀?
不愧是隐鱗衛指揮使,這業務能力沒得說。
雖然心理活動跟彈幕似的瘋狂飄,但芙昭還是依言擡起了頭。
她五官精緻如畫,眉眼彎彎如月牙,莞爾一笑,嘴角點出兩粒梨渦,仿若春日繁花驟然盛放,清甜的香氣撲面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