糾結,猶豫,下定決心。
經過茶棚的時候,馬遠宿點了明前龍井。攤主卻給他上了一盞普通岩茶,但他依舊扔了一角銀子。一場莫名其妙的交易,卻傳遞了非常明确的信息。
淮陽侯得到信息的時候,他剛從校場回來。
衛璟坐在他對面,正與他商讨着津水衛整編的細節。
元泰帝雖然讓淮陽侯做了津水衛主帥,但也讓衛璟頂了陸統的位置。淮陽侯表示理解,對衛璟推心置腹,就差剖開心來證明自己對元泰帝的忠誠了。
侯府管家進來,低聲禀報:“妙夫人說有事找老爺。”
衛璟起身拱手告辭:“屬下不再叨擾。”
淮陽侯笑道:“後生可畏啊,我這把老骨頭是真比不得你們這些年輕人。”
“侯爺過謙。”衛璟退出書房。
等衛璟的身影徹底消失在月洞門後,淮陽侯才斂了笑意,一名水蛇般的妖娆女子悄無聲息地來到他身邊,這就是管家口中的妙夫人。
淮陽候問:“老馬怎麼說?”
妙夫人呵氣如蘭:“自然是可信的。”
淮陽侯松了口氣:“我曾遠遠見過那姑娘幾面,從小教養不好,飛揚跋扈,瞧着也不是個能沉得住氣的人。更衣,爺要去赴宴。”
赴的是禮部吳尚書的宴。
吳尚書好吟風弄月,請了許多文人墨客,淮陽侯手裡有好酒,早就擠進了這個圈子。
再說回衛璟,離開淮陽侯府後,他沒有回長安侯府,而是拐彎去了清甯堂。
清甯堂内,焦慮的徐蕊萱來回踱步,憔悴的華九思悶頭喝酒,看到衛璟,二人都迎了上來。
徐蕊萱連連問:“可有打聽出什麼消息?”
衛璟搖頭:“淮陽侯春風得意,并無不妥。”
“肯定是他!”華九思醉醺醺地道,“我拒了肖雪兒的親事,定是他對阿昭懷恨在心!”
衛璟扶住華九思:“你是關心則亂,如今芙昭的身上有大幹系,誰敢輕舉妄動?”
華九思抓住衛璟的領子:“告訴我,除了津水衛,他都見了誰?”
衛璟無奈道:“我們這兩日都在一起巡視軍營,他才回府,府裡夫人就來尋,這也在常理之中啊。”
“不是他還能是誰?阿昭,阿昭究竟去了哪裡?”
華九思爛醉,胡言亂語了一番,暈倒在了地上。
徐蕊萱吩咐随行的師爺與衙役把他擡回縣衙,心事重重地對衛璟道:“九思人微言輕,隻能幹着急。父親連着進宮了好幾趟,陛下隻是讓他别管。母親也去找了長公主,更是閉門不見。再這麼下去,阿昭絕對沒有活路了。”
衛璟一向讷于言而敏于行,隻能抱住徐蕊萱安慰。
這節骨眼兒,長安侯府也沒心思做什麼嫁娶的準備了,索性重新算了日子,又把他們迎親的日子拖到了秋後。
宛平縣衙裡,方師爺好不容易把華九思安頓好,剛喘了口氣,就見自家縣尊跟個沒事人一樣坐了起來。華九思讓人都退了下去,他在黑暗裡靜靜地坐着。
果不其然,沒過多久,就有人來送信。
是那位傳說中的家主,信中說,要華九思即刻收拾行李,撇下大好前程,離開盛京府。
太好了!華九思激動地反複讀信,确認自己沒有理解錯後,就從密道進宮,找元泰帝拿了密旨。
次日早朝結束,元泰帝留下了淮陽侯和衛璟,說是要詳細詢問津水衛治軍之事。
而封鎖英國公府和衛國公府的隐鱗衛悄悄打開了後門……
不到中午,華九思就出現在了涉縣。
引路的男子人稱阿坦,他的小指不正常地彎曲着,看向華九思的眼神滿是恐懼。上次貿然綁架芙昭後,他就被華九思折斷了小指,也不知道這次,華九思會怎麼發狂。
古怪的是,華九思一路沉默,也沒有動手的迹象。
終于穿過密林,抵達小鎮,他們站在宅院門前。阿坦忍不住解釋道:“公子恕罪,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但此次并沒有絲毫薄待芙昭小姐。”
華九思點頭:“叫門。”
阿坦忐忑了一路的心這才重新放回了肚子裡,三長兩短的敲門聲響後沒一會兒,仇貳打開門,探出頭來。
“公子來得可真快嘿!”仇貳樂道,“切記啊,郡主還不曉得您的身份,待會兒一定要感動郡主一把,就像上次一樣!”
華九思默不作聲地往後院走去。
阿坦心有餘悸地對仇貳道:“你膽子可真大,還敢跟這位開玩笑。”
仇貳一臉莫名其妙:“公子脾氣不是一向很好嗎?”
阿坦聳肩撇嘴,心道:在被虐之前,他也以為這位時常笑吟吟的,是真的平易近人呢。
隔了一小段距離,阿坦才敢跟上華九思的步伐。
分明隻是一間很小的宅子,擱平日裡,沒幾步就能走完,但此刻,這條路卻仿佛長到沒邊兒了。
華九思心急如焚,腳步不停,心中默默祈禱:千萬要在,千千萬萬要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