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縣離盛京近,但存在感又很稀薄,快馬加鞭半日即達。
仇貳的信到盛京的時候,淮陽侯剛剛起床。
今日是他正式接管津水衛的日子,真可謂是人生中最輝煌的時刻。自從投了元泰帝,他就一直深居簡出,這還是第一次有大權在握的爽快!
淮陽侯一目十行地把信讀完,嗤笑了一聲:“頭腦簡單。”
沒一會兒,就有兩個形容普通的人從淮陽侯府出來,快馬加鞭離開了盛京。出了城,這二人一朝東,一朝西,各自跑了一百多裡,居然隻是取了一壺水後又返回了淮陽侯府。
跟蹤的隐鱗衛顯然是被遛了一路,十分忐忑,隻能戰戰兢兢地把消息告知了華九思。
華九思問:“他們出城前可有與旁人接觸?”
隐鱗衛道:“在茶棚喝過水。”
他說罷,懊惱地跪地請罪,“屬下失誤,他們定是在茶棚傳了消息。”
關鍵時刻,追責永遠都不是上策,還不如讓他更加賣力。
華九思沉聲吩咐:“摸排茶棚的人,來往顧客肯定不少,能找一個是一個。”
與此同時,有人趕在夜幕降臨前敲響了藏有芙昭的宅門。來人帶着風帽,瞧不清楚面容。
仇貳開的門,看到他脫掉風帽露出真容後十分驚訝:“大人,您怎麼來了?”
“不準多嘴,帶我去見她。”
仇貳沒有片刻遲疑,領着他就拐進了内宅。
接近正房的時候,突然一聲歡呼響起:“我又赢了!給錢給錢!”
來人皺眉:“這是在幹什麼?”
仇貳咧了咧嘴:“郡主要打葉子牌,還是我下午親自弄回來的。”
打牌?這麼松弛的嗎?來人想了想,讓仇貳細細地将這兩天芙昭的表現講了,精細到她的表情和語氣。
他很是緩了一會兒,才喃喃自語:“這位真的是太子殿下的骨血?”
在他的印象裡,前朝太子胡元文治武功都是上佳,自小勤學苦讀,憂國憂民,若不是戾帝把大乾江山給糟蹋沒了,太子必然能力挽狂瀾!
怎麼會生出這般跳脫的女兒?
“嗯……”他把自己說服了,“臨危不亂,确是天家血脈。”
仇貳使勁點頭,表示俺也一樣。
仇貳敲了敲門,老妪開門,滿面愁容,看來輸得不少。
芙昭探過身子,往門口看:“不認識的人。”她招了招手,“我牌運正隆,要一起耍耍嗎?”
但除了她之外的人顯然是認識來人的,都很識趣地行禮,然後默默退下。很快,房裡就隻剩下芙昭和這位陌生人了。
不過,在芙昭面前,就沒有陌生人。
她問全知大大:這人誰啊?
全知大大回答:馬遠宿,原翰林院學士,現盛京府府丞。
盛京府府丞,協助府尹魏鴻管理京城事務,是個低調卻有實權的正四品京官。芙昭心中暗歎,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這些前朝餘孽們隐藏得可真深。
想到盛京府,自然而然第一個想起的就是府尹魏鴻,誰能料到,府丞藏在府尹背後,監視着盛京府的一舉一動呢?
馬遠宿坐到一旁的圈椅裡,上下打量了芙昭好幾遍,才緩聲道:“我見過你。”
芙昭卻搖頭:“抱歉,我不認識你。”
“我去昭記用過餐。”
芙昭笑了:“昭記的點心很棒吧?”
馬遠宿點頭:“是很不錯。時間緊迫,我想問問姑娘,你真的想好了嗎?”
芙昭疑惑:“想好什麼?”
“身為我大乾郡主,舉旗撥亂反正。”
芙昭歎了口氣:“我有的選嗎?”
馬遠宿往圈椅裡一靠:“姑娘什麼意思?”
芙昭走到八仙桌前,捏了一塊蝴蝶酥放進嘴裡,咽下去才緩緩道:“我自小衣食無憂,但沒人教養,野着野着就長大了。今日有人跟我說,故去的陳國夫人是我娘,明日又有跟同我講,故去的前朝太子是我爹,你們說什麼就是什麼咯。”
“姑娘就這麼認了?”
芙昭撇撇嘴:“這位老大人,你沒餓過肚子吧?”
馬遠宿皺眉:“此話怎講?”
“我原先歡天喜地地趕來盛京認娘,卻遭了匪,吃樹皮草根才活下來的。是故,有吃的就行,我可真的受不得一點苦。”
芙昭又吃了一塊酥,這才表情餍足地道:“若是你們赢了,大昌皇帝殺不着我,我還能一直吃飽飯,這樣就行。”
她說的,是真的嗎?
懷揣着這樣的疑問,馬遠宿縱馬疾馳,星夜兼程,趕着上衙的時間點兒回了盛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