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五開印,各衙署逐步開始辦公。
大朝會的時候,各部堂官簡單奏表,也沒禦史非得上趕着出來吵架,元泰帝和顔悅色,整個早朝陷入了詭異的和諧。
直到下了朝,都還有人很困惑:“居然都不提提陳國夫人的事嗎?”
自然是不敢提的,畢竟太子依舊禁足東宮,誰敢在這個時候觸黴頭?
雖然還在正月裡,但朝廷都在初五恢複了工作節奏,華九思忙得腳不沾地,芙昭也就沒再躲懶。
一大早,芙昭就去了長明街頭的昭記食肆,畢竟是第一家店,要起到模範帶頭作用不是?
王掌櫃正在大談特談新年規劃的時候,有小厮來找。
“來客人了?”
不應該啊,這才巳時初,哪兒有閑人這個時間來用飯?
小厮頗有些緊張的樣子:“是個不好惹的軍爺,說是要見管事的。”
王掌櫃看向芙昭:“東家,您稍候,我去處理。”
長明街繁榮,亂七八糟的事情他見得多了。畢竟東家重金聘用了他,自然不能事事都讓東家親力親為。
繞過梁柱,走下樓梯,就見一名軍爺金刀大馬地坐在大堂正中央。
王掌櫃剛走近,軍爺就在桌上拍了一塊牙牌,上書:津水衛二品将軍,陸統。
“原來是陸将軍,久仰久仰。”王掌櫃吩咐小厮,“趕緊上茶,上好的雨前龍井。”
陸統擡手:“糙人喝不慣這些,白水就行。”
王掌櫃笑道:“敢問将軍想吃點什麼?小店特色很多。”說着,他遞上一份菜單。
這菜單可是昭記獨創,把菜式和價格都清清爽爽地寫明,一桌一份,頗受好評。
陸統道:“我不是來吃飯的。”
王掌櫃隻是笑,也不搭茬兒。
開玩笑,他王富貴在長明街混了這麼多年,還能沒點兒小道消息?
如今東家的身世傳得沸沸揚揚,他還得裝作自己毫不知情,其間分寸若是些微拿捏不當,影響錢途嘞。
陸統皺眉:“叫你們東家來見我。”
“将軍說笑了,自來隻有小的們去求見東家的,哪兒有使喚東家的理兒呢?”
陸統大力一拍,桌子應聲而裂。
王掌櫃皺起一張臉:“這……将軍不是為難小人嗎?”
陸統心道,還真是閻王好見,小鬼難纏。他剛想撂狠話,就聽一道清脆的聲線傳來,如黃莺出谷,婉轉動人:“聽說,是位将軍要見我?”
果然在這裡!陸統興奮地循聲望去。
在他的計劃裡,這賊子居然敢冒充大帥血脈,玷污大帥名聲,簡直其心可誅!
大帥是仙去了沒錯,但當他們津水衛的十萬将士統統不在了嗎?
他定要戳穿這賊子的陰險嘴臉,然後拎着她去大帥墓前謝罪!
“大,大帥?”
相似的簡裝,同樣的不施粉黛,還有那一雙剔透的眸子,仿佛一下子就看到了人心底裡去。
唯一不同的是,眼前的少女喜歡笑,笑起來梨渦淺淺,好像盛滿了蜜糖。
“你不是大帥!”
陸統懊惱自己剛剛認錯,但從内心裡卻是相信了外界傳言。長得這般相像,除了親生女兒,還作何想?
怪不得英國公什麼都不說,隻是默默飲茶。
芙昭瞥了眼桌上的牙牌,笑問:“陸将軍有何貴幹?”
“我,你……”陸統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說。
“不急。”芙昭對王掌櫃道,“把破桌子收拾好,不能怠慢了其他客人。”
她做出邀請的手勢:“将軍,何不雅間一叙?”
陸統在被他拍裂的桌子上放了一枚銀錠子,默不作聲地上了二樓。
他被請進來的是芙昭獨屬的雅間,很少對外開放,最重要的是隔音效果一級棒。
陸統透過半開的窗戶,剛好看到街對面屋檐上獅子形狀的脊獸,雪還沒化。
芙昭親自給他斟茶,笑問:“陸将軍遠道而來?”
“京城人士。”陸統抱拳,“我剛才失禮了。”
嗯,看來很實誠。芙昭心裡暗暗點頭,在露面之前,她自然早就用全知大大給陸統做了個全面的背調。
陸統,現津水衛副将,周月芙的忠實追随者,來此應當是興師問罪。
芙昭自然不願與他有沖突,說到底,陸統也是為周月芙鳴不平。
自己的偶像已經為國捐軀多年,好端端地突然蹦出來個私生女,目的不明,還給偶像抹黑,他越是憤怒,越證明他擁有一顆赤子之心。
還是那句話,畢竟周月芙故去已久……
若是汲汲營營之輩,怕是早就做切割了吧。
芙昭與他,沒有矛盾,反而有的是共同語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