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樓的人怎麼能作證?”芙昭看着他,“你莫不是在逗我?”
刁十七瞪大眼,這麼無賴的嗎?他不忿:“那天你也親口承認了!”
芙昭笑了:“我怎麼不記得?但你擅闖書院是衆目睽睽,有金吾衛為證,居然還想污蔑我,真是……人心不古啊。”
刁十七氣得七竅生煙:“若是那賤人不在裡面,我何故要闖?”
“那我如何知道?”芙昭切了一聲,“誰知道你們瞧上了昭問書院什麼?莫不是心懷歹念,想逼良為娼?啧啧啧,這可是你們慣用的伎倆。”
刁十七見說不過芙昭,膝行幾步:“華縣尊!那天你也在!堂堂縣尊,就這麼縱着這賤人信口雌黃嗎?”
華九思驚堂木一拍,扔出一枚黑頭令簽:“咆哮公堂,污言穢語,掌嘴!”
噼裡啪啦一頓,刁十七雙唇紅腫似香腸,疼得龇牙咧嘴。
但他蠻橫了十幾年,哪兒這麼容易屈服,當即大喊:“我不服,不服!放開我,我要去擊鼓鳴冤!”
芙昭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俯視他:“擊府台的鼓吧?”
這就是倚郭縣的麻煩之處,盛京府衙也設在宛平縣界,宛平知縣受掣肘頗多。華九思已經夠為自己出頭了,芙昭怎麼還能讓他直面頂頭上司呢?
“那就一起去吧。”芙昭面無表情道,“即使今日阻了你,想必明日府台也會來人,不如早點解決了幹淨。”
開玩笑,她芙昭雖然名義上是一介商女,但有隐藏身份不用,豈不是浪費了劇本安排?
“阿昭。”華九思捏了一枚紅頭令簽,繞過公案,對芙昭柔聲道,“何苦奔波?”
轉身,他将令簽置地,厲聲道:“三十大闆,即刻行刑!”
一頓闆子伺候,刁十七剛開始還在叫嚣,最後連求饒的聲音都沒了,隻能像死狗一樣被衙役拖走。
華九思邀請芙昭和徐蕊萱:“後衙一坐?”
後衙前院的正堂,一般是知縣待客的地方,但華九思卻拐了道彎,帶着她們去了自己書房。推開木門,一股淡淡的墨香撲面而來。
書房内光線柔和,透過半掩的木格窗棂,陽光灑在斑駁的青磚地面上。
正中是一張寬大的紫檀木書案,上擺一套文房四寶,宣紙、湖筆、端硯、徽墨,一應俱全。硯台裡還殘留着幾滴墨汁,一旁是一道寫了一半的折子。
書案的左側是一排高大的書架,從四書五經到律法典章,從地方志到醫書雜記,應有盡有。
書案的右側則是一張八仙桌,桌上一隻青花瓷瓶裡插着幾枝新鮮的梅花,隐約有花香。
華九思坐在書案旁的太師椅上,芙昭和徐蕊萱也随之落座。
丫鬟奉茶畢,帶上了書房的門。華九思笑道:“我的品位怎麼樣?”
芙昭原本緊皺的眉頭突然一松,略帶笑意,指着書案後的白牆道:“這裡還缺一幅畫。”
“有道理哦!”華九思誇張地點頭,“阿昭送我一幅如何?”
“妥了。”芙昭大手一揮,她庫房裡還真不缺。
徐蕊萱點了一下芙昭的額頭,笑罵:“都什麼時候了,還聊這些?”
芙昭邊揉額頭邊抱怨:“是他先岔開話題的,你怎麼不說他。”
“說了他你不心疼?”
芙昭努努嘴,卻是默認了一般沒再開口。
華九思擡手,似乎是想幫芙昭揉一下,但還是放了下來,對徐蕊萱道:“你是武将。”
徐蕊萱攤手:“好好好,知道你們情比金堅了。一個不想讓另一個為難,另一個呢,又不想讓一個煩心。”
芙昭假意咳了兩聲:“你們說,魏知府會棄掉刁十七,完全不理會嗎?”
華九思搖頭:“我隻是新任小知縣,沒有背景,根基淺薄,而魏鴻在前朝就是京官,新朝更是一舉成為盛京府尹,我的上官,他豈會在我這裡落了面子?”
徐蕊萱也道:“我聽父親說過,這魏鴻長袖善舞,陛下對他都贊不絕口。”
芙昭緩聲道:“更何況十六樓是他妻弟的産業,守着這麼一座日進鬥金的樂坊,官運豈不通達?”
說實話,為了姬初夏這樣一個小人物,惹上魏鴻,實在是不太明智。
但在坐三位,卻沒有一個人起過放棄姬初夏的念頭。
徐蕊萱道:“不如我去請父親?”
“不妥。”芙昭搖頭,“不能将長安侯府牽連進來。”
徐蕊萱急了:“你我之間還說這些?阿昭,你究竟有沒有把我當姐妹?”
芙昭連忙道歉,好不容易才把徐蕊萱哄好。整個長安侯府,真是一脈相承的義薄雲天啊。
她想了片刻,突然笑道:“阿萱你現在就回書院,把姬姑娘藏到長安侯府,魏鴻再膽大包天,還敢搜長安侯府不成?”
徐蕊萱露出了然的笑:“反正他們不當人子,我們就一賴到底。”
事不宜遲,徐蕊萱風風火火地離開了縣衙。
芙昭對華九思感慨:“我初見阿萱時,她錦衣華服,規行矩步,一副大家閨秀的模樣。但那脾氣和倔強,早就撐不住冒了出來,還是現在好啊。”
華九思看着芙昭的側臉,輪廓柔和且精緻。
他能看得出來,芙昭眼中的遺憾和羨慕。
芙昭轉身,粲然一笑:“縣尊鎮守縣衙,八成還要與魏鴻周旋,我去先發制人。”
“你要去十六樓?”
“聰明!”芙昭眨眼。
華九思擔心她,也想同去,但掙紮片刻後笑道:“預祝阿昭旗開得勝!”
她想要的,從來都不是無微不至的守護,而是大開大阖的豪氣幹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