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洮同戚敏學趕過來,見郡主并沒傷着,隻是受了驚吓。
但烏蔓腳腕血淋淋的,将裙擺都濡濕一大片,慘不忍睹。
一時都變了臉色。
烏蔓當時在馬上坐着,腳還套在馬镫裡,為了護住姜沅,被生生扯了下來。
此刻人窩在魏恒懷裡,已經痛得神志不清了。
戚敏學厲聲喊:“去抓個醫師來!!”
烏蔓渾身都在細微地抖,魏恒目不忍視,隻将人緊緊抱着,不敢随意動她。
腳腕被鐵制的馬镫割出一塊深長的傷口,血湧不止,他手掌死死扼住傷口,妄圖止血。
素來平穩有力的一雙手,此刻卻也麻木地抖。
魏恒感受着手下濕滑觸感,咬緊牙根,隻覺得心口一抽一抽地疼。
“大人……”
烏蔓氣若遊絲地喊他。
“我在呢。”魏恒抓住她冰涼的手,急促道,“别怕蔓娘,我在這呢。”
“郡主…怎麼樣了?”
魏恒愣住。
他還是瞧了一眼不遠處的姜沅,此刻正心有餘悸地叱罵馬官,一點也沒在意這邊的意思。
攥着烏蔓的手不自覺緊了些,魏恒臉色難看道:“她沒事。”
“那就好。”烏蔓虛弱地扯出一個笑,“若是郡主受傷,大人就該被問責了。”
“我可舍不得……”
說罷,便腦袋一沉,在魏恒懷中暈了過去。
方才魏恒站在馬前,最妥帖安全的方法是将姜沅救下來。
但這樣失控的馬必然會撞到身後的烏蔓。
在那個時候,他下意識的反應是護好烏蔓而非姜沅,才導緻她被甩飛出去。
戚敏學那時喊了他一聲,也是這個意思。
要保護好姜沅。
但魏恒沒有,他為了烏蔓的安危,什麼都顧不得了。
聽到烏蔓這段話,在場三人都怔住了。
戚敏學同魏洮對視一眼,皆在對方眼中瞧見了詫異。
按調查所看,烏蔓此人唯利是圖,願意與魏恒進京也不過隻是求财,何故為了魏恒,命都不要了,做出這樣的犧牲?
若不是她動作快,被馬拖死都有可能。
除非是她在那瞬間考慮過,魏恒有被郡主責罰,導緻自己被牽連,離開魏府,甚至是用命平息郡主怒意的可能性,才決定拼一把出手救人,為魏恒兜底。
但是,一介身份低下的女子,真的有這般果斷決然的決策力嗎?
魏洮沉思。
醫師匆匆趕到,原地就開始止血包紮。
血止住後,烏蔓緊皺的眉頭這才平緩下來。
魏恒待不住,當即就要抱着人快馬回府。
臨行前,魏洮有些看不下去地喊住他:“先去将自己收拾幹淨。”
魏恒這才垂眸看見,自己衣擺血迹淩亂,狼狽不堪。
但他并未離開,隻是失魂落魄地盯着自己衣角看。
他一向愛潔,此刻卻傻了一樣沒反應。
“蔓娘這樣為我着想,愛我護我,”魏恒輕聲道,“髒就髒吧,現在我得守着她。”
說罷便上了馬車,一路疾馳走了。
魏洮、戚敏學:……
“你弟弟真是夠天真的,”戚敏學抱着胳膊面無表情道,“都幾歲了,還做這種真愛的春秋大夢。”
魏洮平淡道:“真愛也好,圖謀也罷,這重要嗎。”
烏蔓足夠聰明,隻要她願意留在魏恒身邊,願意像今天這樣為他解圍,反倒是魏恒賺了。
況且她容色還是那般……昳麗無邊。
*
烏蔓醒來的時候,整條左腿都痛得厲害。
痛得她都恍惚,緩了許久才想起來發生了什麼事。
自從跟谷春一起生活後,她很少會受傷了。貧苦的日子她沒有抱怨過,谷春誇過她很會忍耐。
但其實不是的,烏蔓是極不能忍痛的。
許是比常人敏/感許多,痛覺也是格外發達,小腿處不斷傳來的扭曲痛意,好似連思維都緩慢了下來。
還不如不醒來。
烏蔓痛得受不住,脾氣也上來了,有點不耐煩。
“蔓娘?”
一聲輕緩又關懷的聲音從榻邊傳來,魏恒湊上來,摸了摸烏蔓的臉:“你醒了?感覺如何?要不要吃點東西?”
魏恒可能一直守在一旁,手指都冷了,烏蔓側過臉,躲開了他的手。
“郡主殿下有問責嗎?”
烏蔓的聲音有些冷淡,但魏恒沒多想,隻以為她太累太痛。
搖了搖頭:“她一點事也沒有,回來之後還一直纏着大哥他們玩鬧。”
魏恒一想到烏蔓昏迷時,姜沅甚至都不曾問一嘴她的情況,聲音都有些冷了。
“你不該那麼做。”他不悅道,“就算郡主受傷,陛下要罰我,也是我應該承受的。”
雖然選擇烏蔓是他不經思考的結果,但是要為了這個結果受罰,魏恒毫無異議。
這不應該讓她來承擔。
烏蔓閉上眼:“那,大人就沒有想過,若是你出事了,我會如何?”
“就算是為了我,您也不該那麼魯莽。”
“我魯莽?”
魏恒豁然站起,他沒想到首先得來的,是這麼一句話。
“便是陛下下令殺我,我也絕無二話。若是牽連你,無論如何我都會争論。”魏恒臉色難看道,“我所作所為,都不會株連你。在你眼裡,原來卻是魯莽。”
烏蔓語塞,她有時真的很想撬開魏恒的腦子,看看裡面到底有幾根木頭,才能組成這麼個愣頭青。
他想法永遠是一條直線,就算撞破腦袋也不曉得轉彎。
烏蔓突然理解了他為什麼這麼多年,仕途一直未曾發展的原因了。
她突然覺得好心累。
“大人。”
烏蔓本就煩躁着,沒那個心思來哄人:“我有些累了,您去休息吧。”
魏恒見她臉色尤白,有氣無力的模樣,唇瓣張合半天,方才被一句“魯莽”惹出的火又頃刻洩去。
到底還是沒出息地勸道:“你昏睡了大半天,吃點東西墊一墊吧?”
烏蔓痛得都恨不得撞暈自己,哪有胃口吃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