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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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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魚服的袍裾長長曳地,浸在水裡化作一地殷紅,仿佛淌不盡的血淚,蜿蜒進深濃的夜色。

封璘踩着水坑走去,幾星泥點濺上楊大智的前襟。他不為所動,俯身一頓首,砸出沉悶聲響:“卑職深孚殿下所望,罪該萬死,願憑殿下懲罰。”

“你的确該死,”封璘嗓音淡淡,“但本王還是找到理由讓你活下來了。說說吧,高無咎是怎麼死的?”

楊大智脊柱微繃,沒有擡起身,仍舊匍在地上說:“高無咎道盡途窮,被逼跳進煉銅的鐵水,熔斷一身筋骨而死。”

三言兩語,極盡簡短之能。唯有楊大智心裡清楚,那日高無咎自知遁逃無望,他是故意留在凫明山礦區靜候錦衣衛到來,準确地說,是等自己來。

不得不說,高無咎沉浮宦海多年,經緯人心的本事連宿敵見了也要感佩。他毫不留情地揭開塵封七年的真相,然後端袖走向滾滾沸騰的鐵汁,就仿佛閑庭信步一樣悠然。

然而他在死無葬身之地前說的每個字,卻往楊大智心中注入一汩濁流,洶洶而過後沉澱下仇恨的塊壘。

“還有一事,卑職以為應當禀明殿下。”楊大智頓了頓,說:“高賊在臨死之際,告訴了卑職一個秘密。”

“哦?”封璘剔高一眉,似笑非笑:“他下場慘烈,按說該恨咱們入骨才是,焉有以德報怨的道理?”

“事關欽安慘案,吾兄與太傅大人畢生清白皆系于此,卑職不敢妄言。”

月隐星沉,不知何處飄來一大片烏雲,倒覆在京城上空。封璘神色盡掩,聲音平靜得聽不出一絲起伏,“擡起頭回話。”

楊大智依言直起腰身。

他告訴封璘,當年秋千頃奉命押送糧草到闵州前線,入庫清點時卻發現那批軍糧裡摻雜了不少黴物。身為縣令的楊大勇之所以守城不出,除了兵疲馬弱無力應戰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便是糧草不繼。這對于軍備弛懈的欽安縣城而言,無異于雪上加霜。

楊大勇率百人隊冒死奔赴最近的軍屯,不是為搬救兵,而是為了調派救命的口糧。

楊大智坦然無懼地迎上封璘的逼視:“軍糧調度事宜經由内閣、戶部層層統籌,怎就輕易叫人動了手腳。太傅大人不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那麼問題究竟出在哪?”

這似乎是個疑問句,但答案從他悲憤交加的眼神中已然呼之欲出。

慶元一朝起,胡高兩黨分庭抗禮。京中六部随之劃出泾渭分明的兩個陣營,其中戶部自來歸于胡氏一派,主官唯胡首輔之命是從。

月光破雲,在封璘面上斜出黑白的分界線。他神色不改,道出了一個足以令所有人詫異的名字:“胡靜齋。”

“王爺英明,”楊大智寒聲,“咱們這位首輔大人,奉公守節、清正廉靜,端的算是百官懿範。可惜啊,他一身好坯子卻生了個壞種。當年胡家長子攪和進軍糧倒賣的勾當,掏空了太倉衛的家底,卻沒想戰事起得那般突然。胡公子害怕東窗事發,隻好求助他老子。想不到吧,胡靜齋畢生清譽,最後卻毀在他引以為傲的胡氏家風上,是不是很諷刺?”

以次充好的主意是胡靜齋提出來的。他得知兒子犯下大罪,當即動家法将那不孝子打了個半死,但懲戒過後,還是得想辦法替兒子收拾了爛攤子。

原本按照胡靜齋的設想,先以黴糧充數應付過布政司的督辦,等到徒弟千頃将糧草押送到闵州後,再從最近的青州官倉調糧補足。

可是千算萬算,胡靜齋萬萬沒想到,運糧的漕船途徑荊江段時突遭十年不遇的暴風雪,冰棱塞川、船隻難行。救命的糧草因而耽擱在半途,長達半月之久。

“數千将士在前線忍饑挨餓,高黨卻在此時以莫須有的罪名栽贓他們的長官。先帝和胡靜齋明知個中冤情,為了補齊軍糧缺口,連個屁都不敢放。殿下,殿下!”

楊大智聲漸凄厲,宛如報喪的夜鴉,鳴在黎明到來前的至暗時刻:“萬裡無人收白骨【1】,誰在城上豎降旗啊!”

面對咄咄诘問,封璘平生第一次無言以對。

一場急雨後,暑濡消散,京城的曉風吹在身上,眉間生涼。

“老爺今兒怎醒得這樣早,呀,窗戶怎麼開着,下人也忒不小心了。昨晚下了整夜雨,老爺沒能好睡吧?妾身吩咐人給您煮碗姜絲粥來。”

說話之人是胡靜齋的發妻崔氏,兩人相濡以沫五十載,胡靜齋待她向來敬重,從未有過納妾的想法。可不知道為何,從七年前秋千頃“身死”、胡氏在黨争中落于下風後,他對老妻的态度就發生了微妙轉變,自此要麼在内閣值房當守,要麼獨自一人宿在書房,竟是整整七年未有過同床共枕的時候。

胡靜齋從窗前轉過身,眉間寒意稍淡,長須上仍有露珠凝結,他說:“夫人不必費神,近來朝中多事,難免幾夜不得好眠,還請夫人寬心就是。”

崔氏仿若沒有察覺他的疏離,走上前殷殷猶道:“夫妻一體同心,老爺的煩愁便是妾身最大的不虞,如何能寬心?”

胡靜齋遲疑片刻,錯開半肩,與崔氏拉開咫尺的距離,說:“昨夜,我夢到千頃了。”

又是一陣風刮過,梢頭細絲撲打。崔氏鬓角沾雨,垂淚道:“妾身知道,若非當初我為了濟安的事對老爺以死相逼,您與秋太傅也不會走到今天這步田地。是妾身的過錯,老爺若怪,隻管治罪妾身便好,千萬、千萬不要自愆傷了身體。”

胡靜齋想替她拂去鬓上水珠,擡了擡手,停在半空,悄然捏緊拳頭。

還在很年少時,他與同是青春韶華的崔氏共飲合卺酒,龍鳳花燭映亮了一張意氣風發的臉。他執着新婦的手,訴說胸襟與衷腸。

“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從今往後,你我二人一體同心。來日你若生子,便取名濟安,若生女,則道憐卿。社稷與卿,我當以命相惜。”

再後來,兩人兒女雙全,可他既沒能守好江山社稷,在内也是夫妻離心。

家國兩空,胡靜齋時常陷入迷惘,不知究竟是哪一步走錯了,才讓信誓付流水,當年意氣殁參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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