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黏膩而潮濕,雲海逶迤,時而翻出滾滾悶雷,随時都會下雨。
慕姚疾步朝海邊走去,泥濘的道路布滿青年們大步疾行的腳印,但往前去是一個更為奇怪的腳印,三爪印,足足有三十厘米,在黃土中留下深刻印記。
再往前去,路上黃泥水透着暗紅的鮮血,人足迹和爪印雜亂無章地交疊在一起,顯然發生過一場大戰。
前方草叢間傳來青年們的争執。
慕姚輕輕撥開幽綠草叢,分明看清葛婆的孫子驚魂未定,瑟瑟發抖,但薯婆的孫女珠子卻不見蹤影。
村内出來找人的青壯小夥個個渾身濕透,狼狽不堪,攔住個頭最高大的麥膚青年銀矢:“銀矢!銀矢!别去了,能搶回薯婆孫子就夠了,另外的隻是個女孩,不值當我們冒險!”
銀矢雄壯的胸膛上被利爪撓傷,汨汨流着鮮血,憤怒地深呼吸着:“你要我見小女孩活生生被那妖怪吃掉嗎?!”
有人立刻捂嘴:“慎言!銀矢,反正下個月就海神大祭了,你就當珠子提前參加大祭去了!”
稍年長者勸道:“你是村長唯一的兒子,再去就是白白送死!你想讓你爹你娘傷心嗎?!”
銀矢的呼吸粗重又渾濁,喉嚨間發出不甘的嘶吼,為良心和孝道煎熬,上下起伏。
慕姚的心也随着之提起,陷入兩難。
雖說這個月餘她都在修煉,但那也隻是遵循入門基礎的打坐吐納,将天地靈氣灌溉入肺腑丹田,最多研究了一下入門符篆,至于高階的陣法、祭祀、降靈不用提。
但好消息是,随着修煉增進,她再也不是以前泡個水就會感冒發燒的小菜雞!
而且更重要的是,仙童對她的賞識似乎并不止說說而已,他送給她的那塊玉訣是儲物寶庫,置放着些靈物,比如縛仙索等,暫時還未開發出其餘用途。
不過,這名為海神實為傷人性命的妖怪生物,僅憑她的初級符篆和些稀奇古怪的寶貝能應付麼?
要不要前去呢?
她捏緊系在腰間的荷包,脆弱的黃紙符幾乎移位變形,恍惚中珠子那張甜美淳樸的小臉也被扭曲撕碎。
不管了!倘若連這點勇氣都沒有,她真是不配為人!
慕姚撥開草叢現身。
少女窈窕高挑的身軀瞬間吸引所有人注意,雨水打濕了她的衣衫,狂風試圖将她吹倒,可她的步伐卻無比堅定。
衆人眼前俱是一亮:“慕姑娘!求你救救孩子!”
她昂起下巴,露出一個仙姿玉容的笑:“我就是為此事前來的,告訴我他們去哪個方向了?”
*
慕姚随着村民所指方向超海邊疾行,隻恨進度太慢,她的五感之術還隻剛開耳目初階,卻不知若她的進度被仙家學童所知,必定罵她貪心不足。
海邊,一望無際的藍水和白浪不斷拍打着沙灘,卷起千堆雪,狂風吹起人的衣袍和秀發。
慕姚眯着眼睛四處張望,除了寂靜的海浪和悶滾滾的雷聲,毫無痕迹。
忽然,一陣清脆的撥浪鼓從遠方傳來,伴随着細細的哭聲。
慕姚眼神一亮,珠子的聲音!
她迅速朝着聲源方向奔去,隻見在一塊巨大的礁石上,失蹤的珠子瞪着水潤大眼睛,畏懼地看着眼前的黑袍人。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黑袍人将自己遮得嚴嚴實實,但從尾端伸出一條粗壯的金色尾巴,纏住撥浪鼓輕輕搖晃着,但時不時發出詭異的桀桀怪笑。
他笑一下,可憐的珠子就坐在上面放聲大哭。
慕姚倒吸一口冷氣,好惡毒的妖怪,居然使用這種恐懼之法折磨幼童,妄圖讓他們在受死之前釋放特别化學物質從而變得更美味麼?
她冷笑一聲,看來是條大魚,得一擊必中才行。
“天罡星動,地藏神鎖,縛仙索繩,萬法皆拘。”慕姚小聲念叨,掐訣飛出。
積蓄的靈力瞬間減小,但金色繩索無聲無息地飛起,瞬間張大,讓黑袍人似有察覺,他猛地擡起頭但已經來不及。
金色繩索瞬間落到黑袍人身上,并将其束縛起來,如同蠶蛹落入織網不得動彈。
“可惡,是誰敢暗算小爺我!”黑袍人憤怒地大喊,但任其如何打滾也無法掙脫動彈。
他一不留神就滾到了慕姚腳邊,憤怒地想要咬斷這人的腳踝,反正他的牙齒也是利器,卻不想黑袍一把被人掀開。
慕姚蹲下身來,也見到了那張隐匿在黑袍下的年輕過分的臉。
面如冠玉,劍眉斜飛入鬓,透着與生俱來的英氣,一頭金發燦若驕陽,在風中肆意飛舞,他那雙眸金輝熠熠,恰似暗夜星辰,不耐反盯她。
尤其額前金角嶄然露芒,仿若神賜。
這樣異于人類的特征足以說明他不是人族,更可能是村民口中的海神,又或者是妖怪?
回想起剛剛穿越那夜風雨交加,似乎也是一名金發少年将她從深不見手的海底救起。
會是他麼?可是他又為何搶走珠子麻繩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