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緩緩漂起一個龜殼,慢吞吞朝冼妬的方向遊過來。
冼妬皺眉,道:
“老鳌,怎麼又是你?”
那被稱為老鳌的是南海中一隻不知活了多久的老龜。某次老鳌找上冼妬轉告她白龍不能赴約的消息,并且轉交了一枚鱗片。
于是,每當白龍不能赴約時,便會出現老鳌向冼妬解釋。
隻是近來幾次尋人最後都是老鳌出現,一次都沒見着白龍。
冼妬有些不滿。
暗道:莫不是在天上交到别的朋友,便把自己忘在一邊去了。
這般想着,冼妬越發不滿。
轉身就要負氣離開。
“……诶,石女,别走啊——我這有他托我送你的東西——”
身後,老鳌蒼老的聲線遙遙傳來。
冼妬腳步一頓。
無奈地轉身看向緩慢上岸的老鳌。
老鳌老眼昏花,當初冼妬在岸上寫自己名字時,它竟把妬認成了兩個字。
便“石女石女”的叫着,冼妬糾正了幾次它也沒改過來,便由得他去了。
“什麼……?”
望着老鳌遞過來鋪着藍碎花布的小籃子,冼妬有些詫異地挑眉。
“龍鱗?怎麼這麼多?”
冼妬掀開碎花布。
隻見一片明光晃晃夾雜着泛藍珠光,銀白龍鱗反射着藍光,鋪滿籃底薄薄一層。
龍也會蛻皮?哦不,掉鱗?
這麼神奇……
冼妬不了解,隻能在心中暗想:下次問問它。
老鳌樂呵呵地道:“不知道啊,白龍讓我轉告您,他最近職位變動,恐怕抽不開身下凡見面,叫老身告知您一聲。”
冼妬驚訝:“當神仙也得上差?”
“是啊是啊。”老鳌笑了,“還不如石女大人這個小将軍來的自由,還請大人莫惱。”
小小年紀的冼妬想想自己代班的那段日子,對小白龍不告而别的舉動有了更深的理解。
“我不惱。”
冼妬乖乖道。
“我隻是有些無聊,想找人玩。”
“诶……?”
老鳌眼睛睜大了些,雖然長年累月堅硬的皮膚幾乎遮住了它的眼睛,但仍能從語氣聽出它的驚訝。
“我還以為大人不喜歡小孩子的東西……”
見它這個反應,冼妬有些氣悶。
難道自己就不能玩鬧?可是自己明明就是一個孩童。
冼妬氣悶,拎着籃子轉身離去。
“不跟你說了,我要回家!”
背後,傳來老鳌的笑聲。
“石女,下次來海邊,老身尋海底的海螺給你……”
冼妬聽見了,腳步更快。
她沒回頭,隻是揚聲道:“那就下次再說!”
隻是聲音輕快許多。
——
“師傅……”
冼妬忽然出現在一個神奇的地方。
她望着眼前的場景,眼中充滿贊歎。
祥和無波的海面上,乳白煙霧沿碧藍海面流淌,雲中生着瓊樹仙葩,瑤花奇草,仙氣缭繞,清音陣陣。
若非王母瑤池影,人間哪有此仙境?
寶光蓮花在仙霧中若隐若現,随着冼妬朝那方走去。
慈航道人的身影越發清晰。
冼妬恭敬行禮,才擡頭望向師傅,疑惑道:“師傅引徒兒入夢,可是有何指示?”
對面,蓮花座上慈航真人玉面含笑,她輕撫手下金毛犼,對冼妬道:
“徒兒,為師要動身雲遊四方,你若遇到難事,可往普陀山落伽洞求助。”
聞言,冼妬一愣。
顯然沒想到距離她學成還沒過多久,師傅也要離去。
“師傅此去不知何時歸來?”
冼妬心底空落落,強打起精神問道。
“嗯……”
不料,慈航真人卻有些遲疑。
她望着冼妬殷切的眼神,無奈歎氣,道:
“吾此去歸期不定。吾去後,你謹記為師教誨,不可沖動行事,知道嗎?”
“……妬兒知道。”
“那便回去吧。”
慈航道人的聲音猶飄蕩在耳側,冼妬眼前的世界卻開始模糊。
白霧湧起,大夢已歸。
醒來後的冼妬心情不虞,她頂着亂哄哄的頭發起身,正想去找冼夫人。
卻撞見找她的楚父。
“……”
院中,冼妬走着走着,忽然眼前籠罩一片陰影。
冼妬一擡頭,就望見楚父陰沉的臉,瞬間清醒過來。
“……父親。”
冼妬下意識叫道,旋即看了眼天上升起的太陽。
眼下已過卯時,楚父怎麼還在這?
冼妬心中腹诽楚忠良不知。
他來此确是為了另一件事。
“你昨日帶回來一男子?”
楚父緊盯冼妬的眼睛,眸光沉沉,看起來壓抑着怒氣。
“啊?”
冼妬沒反應過來。
“我沒有啊。”
冼妬下意識皺眉。
本來就因為小白龍和慈航真人的接連離開而心懷郁悶,偏偏一大早又被人找不痛快。
她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這不是别人,這是父親……父親。
冼妬站在原地,保持微笑:“。”
“你!”
楚忠良氣得指了她一下,甩袖而立,“哼!”
“那你給你娘送去的那人難不成是個女子不成?!”
昨日早下差的楚将軍看到那一幕後氣得轉身就走,結果晚上夫人居然也沒有來找他解釋,氣得楚忠良一晚上沒睡好。
聽小厮說人是冼妬帶來的,立馬揣着一肚子氣來找她。
哦,原來是說這個。
冼妬闆着臉,态度很好道:“可以的。”
楚忠良皺眉:“你說什麼?那個人什麼來曆你就往你娘身邊帶,萬一是什麼危險人士怎麼辦!”
見楚忠良沒明白,冼妬抿唇,一本正經道:
“他是女人,逃難來的,我救了他,留在娘身邊做護衛。”
瞥了楚忠良一眼,冼妬淡定補刀:“娘同意的。”
“……”
楚忠良一噎,半晌,懷疑道:“女人……護衛?”
冼妬面無異色:“嗯。”
楚忠良見她這個反應有些拿不定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