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清絡停下來,他手點了點輪椅:“我要和你單獨聊。”
“她聽不懂我們說什麼的。”年輕女人輕笑,“她隻會方言,而且我不能離開她的視線。”
“哦。”岑清絡又回頭看着那老婦人,那像巫婆一樣的老婦人坐回了輪椅上,雙眼一直緊盯着岑清絡的小腹,時不時發出幾聲怪異的笑容。
岑清絡也回了她一個禮貌的笑容,可瞳孔卻陰沉沉的。
“下個月十八,他們有一單大生意會出村接單,我會給你開門,你可以打電話給你的家人。”年輕女人開口道。
“哦?”岑清絡挑了挑眉:“我怎麼知道你不是騙我的?有電話你怎麼不自己打?萬一你幫我騙去村長家關起來,讓我羊入虎囗呢?”村長那一家人賊眉鼠眼,猥瑣至極,還不如方郅。
“我打電話也沒用,我家裡人根本不管我。”女人擡眼望着岑清絡,漆黑的瞳孔裡透露出幾分絕望:“他們收了大價錢把我賣了,回去也隻是等着下一次被賣。”
女人隻是縣裡的一戶普通人家,去市裡學了兩年美容美發,趁着有空,晚上還讀了個成人專科,拼死拼活賺了一筆錢回家,想着衣錦還鄉看望親人,卻被賣到這個窮山僻壤裡。
“我不會騙你的。”女人祈求地望着岑清絡,她在城裡打工的時候,在電視上看見過像岑清絡這樣氣質的人,她隐約的感覺,他和别人不一樣,他是屬于金字塔頂端的人,這裡是困不住這位先生的。
岑清絡随手卷起搭落在耳邊的長發,他緊盯着女人的雙眼,看見她脖子,手腕處被捆綁的傷痕,想起方郅那嫂子曾對他說過的話,終于是點頭答應:“好。”
“不過……”岑清絡偏頭問,“這些人總派人盯着你,到時候他們怎麼會留你一個人在家?”
“他們會放心的。”女人咬了咬下嘴唇,她摸了摸小腹,絕望地閉上眼:“我懷孕了。”
在這裡,在這落後偏遠的山區,那些人總是認為有了孩子就有了牽絆,有了牽絆,就跑不掉了,因此沒必要再浪費人力盯着。
她們已經跑不掉了。
——
烈日當空,汗水順着額頭流入頸中,方郅爬上高處砌牆,周圍來幫忙的人都赤裸着上半身,隻有方郅一個人捂得嚴嚴實實的,整個被捂得滾燙,他渾身冒汗,竟差點腳軟踩空,幸好手疾眼快扶住了牆,他才不至于摔倒在地。
連續忙了快兩個時辰,大夥都累壞了,坐在一旁休息,方郅也坐到了陰涼處,以往就算再怎麼忙怎麼曬,方郅都不會覺得累,可今天不知怎的,身體提不起勁,腿麻麻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曬狠中暑了。
方郅拿碗去打水,涼水剛入喉,喉嚨猛地一緊,中午吃的東西在胃部翻騰倒海,方郅根本控制不住胃部的痙攣,連忙跑去牆邊吐了起來——
“嘔——”還未消化完全的剩菜剩飯和酸水一起被吐了出來,方郅吐了好幾次,直到吐不出來什麼東西後,胃部才稍微舒服了一點。
“恁廢物呢,還來搶工。”一個路過的幫工搖頭,這方郅由于太過能幹搶了不少兄弟們的活,害的主家直接少請了幾人來蓋屋,他們意見都很大。
“方家的小兒子傻人又傻福,話都說不通順還娶了歐米伽。”
“那是他運氣好,俺們都聽說了。”
背後圍着一堆人對方郅指指點點,讨論他的家務事,讨論他的身體狀況,甚至有的人還要去告主家,說方郅拖慢他們進度,讓主家換人。
方郅從小都聽慣了别人對他說三道四,可一說要換人,方郅立刻精神起來,他還沒攢夠錢,一個小盒子都還沒裝完,不能換人——
他擦了擦嘴角,強迫自己直起腰,忍住胃部的痙攣,跌跌撞撞地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