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過又一笑:“我沒什麼機會和時間出門的,自行車就算了。這個時代,太富裕不是什麼好事,兩袖清風總歸心安一些。”
司珩看着深一腳淺一腳的颠簸路面,“這裡有什麼好?你就不想離開?”
“這裡沒什麼好,可是也隻有這裡能讓我多過幾年安生日子了。”明微仰頭看天,無奈歎氣。
一路無話,等到了縣城,司珩按明微指的路,彎彎繞繞走進了一條胡同。
到了周家小院,明微看前後無人,這才放心上前去敲門。
正是午睡的時候,可門一響便有人來開,可見對方是正等着她來。
何玉打開門,見是明微忙讓她進門,“昨天李盼一送回知青點,我就知道你快來了。”她說着回頭一看,瞧見司珩還吓了一跳,“這是?”
明微忙解釋:“這是我表哥,從家鄉過來看我的。”又補充一句:“這些事他也清楚。”
何玉點頭,讓司珩一起進門,又問明微:“陳飛怎麼沒跟你一起來?他知不知道你來縣城?”
司珩拎着自行車踏進門,堪堪聽到明微說:“陳飛昨天應該也看出貓膩來了,我今天是下了工直接過來的,怕回知青點會打草驚蛇。”
“唉!這事兒啊,一言半語也說不清楚!”何玉請了他二人進屋,給二人倒了水,這才道:“陳家表面是被革委會給查了,可其實大夥兒都心知肚明,他家是被人舉報了,不然怎麼能連地窖和暗箱裡有什麼都知道呢!”
明微一聽,頓時心驚肉跳。連有什麼都知道,這一定是出了内鬼!她忙問何玉:“那陳家其他人呢?都在哪裡安置?”
何玉短暫的沉默後,道:“陳家的男人都被關到小黑屋審訊了,女人們被審過,…之後,縮在家裡,已經兩天沒出門了。”
她沒說出那兩個字,明微卻更加瑟瑟,她曾目睹過京城革委會的嚣張氣焰,燒砸搶掠,甚至打死人都不算罪過。對待女人和男人沒什麼區别,剃陰陽頭,挂牌子遊街,各種折辱人的法子信手拈來,無師自通。
明微垂頭,何玉忙握住她哆嗦的手,“微微别怕,就算她心狠手辣,你也有最後一條路。”
她看了眼進門後未發一言的司珩,“陳飛人品厚重,對你也是真心,他父母有能力安排他回去,肯定也能讓他帶你一起離開。”
明微縮回手,搖頭:“不…”
司珩看向女孩,她塌着肩頭,耳後是來時被風吹得有些散亂的發,就像她自身,蔓延而長,卻找不到歸處。
勸慰她的何玉擡眼看過來,司珩明白她的意思,起身走到門外,關門回頭,朝着等在院子裡的男人點點頭。
周興國之前被支出去買煙,他進門瞧見那輛自行車,就知道是何玉來了老鄉。
她同那兩人說話,都是避開自己的,今天撞上實在尴尬,他便想着在院子裡抽支煙再去敲門。
可沒成想屋裡的人會出來,還不是曾見過的、那個叫陳飛的青年。頓時有些卡殼。
司珩先點頭,從口袋裡掏出煙給對方,“你好,我叫司珩。跟沈知青一起來的。”
周興國反應過來,忙點頭接過煙:“哦哦!初次見面,我是何玉的丈夫,我叫周興國。”
司珩掏出火柴,卻被周興國擋住,他拿出自己的火柴,劃出火苗給司珩點煙,趁着還有半截火柴棍又給自己點上,這才道:“你看着眼生,那個姓陳的小夥子來過兩次。”
司珩點點煙頭,煙灰随動而落,“對,我在軍隊呢,趁着休假才能來看看她。”
對方聞言果真肅然起敬,朝他伸手:“幸會幸會!你是小沈知青的?”
司珩故作深沉的歎息:“她對外隻說我是她表哥。”
周興國尴尬不過三秒,道:“嗐!這别管是未婚夫妻還是已婚夫妻,她們女人家多多少少都有些不為人知的私事兒,咱們作為男同志,心胸寬廣,該諒解些!”
司珩略笑了下,點頭:“也對。”轉而便問起了李盼的事,周興國遮掩了部分重要内情,其他事則一五一十的說給他聽。從李盼說到他和何玉相識,再到明微和陳飛的關系…
不知道是妻子的秘密讓他覺得壓抑,還是因為本身就是話唠屬性,等何玉送明微出門時,周興國已經把自己所知道的,可以吐露的事說了個七八成。
門一響,坐在院中石桌前的兩個男人起身,明微從屋裡出來,何玉眼睛掃過司珩,彎唇笑問丈夫:“什麼時候回來的?”
“沒多大會兒,司珩同志說你和小沈知青在屋裡聊天,我就沒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