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微被她問得心頭一跳,随即反應過來,平淡道:“隻是順便探親。”
怕對方再多問,她打了個哈欠,聲音平淡:“早點睡吧,明早還得上工呢!”
李盼有心多問,可又怕明微會對着她表哥抱怨自己這個拖油瓶,便也沒再開口。
第二日天蒙蒙亮,明微趁着李盼睡得香,她悄悄帶上一盒藻泥掩在髒衣下,去了後山。臉上悶了一夜,她卻不敢放松,又細細搽上一層藻泥,洗完衣服便匆匆離開了後山。
下山一路間,她愁緒不斷,現在她不是自己住,且對方是向來看自己不順眼的李盼,這張臉的秘密恐怕很快就護不住了。
一旦暴露,讓村裡人知道她欺上瞞下,大家未必會覺得她是為了自保,到時候鬧大了,怕是還會驚動革委會。
老林家,司珩正站在牆外擡頭看槐樹上細碎的白花。聽到腳步聲便回過頭看,明微依然穿着洗的發白,帶着三兩塊補丁的舊衣。
他眉峰一聳,見對方瑟縮垂眼,又忙舒展開來,“怎麼這麼委屈自己?新衣服呢?”
見他不是因為昨天的金鑰匙發作,明微心頭松了口氣,擡眸道:“這陣子農忙,穿好衣服糟踐了。”
司珩默然,當年的他怎麼也想不到,那個被捧在明家手心裡昂首驕然、不知人間疾苦的小公主有朝一日會這樣卑弱無力。
他壓住心間奔湧的難言,轉身先她一步往村長家走。聽到身後的腳步聲跟上來,才開口:“昨天那個女的,你防備些,我總覺得她并不無辜。”
如果革委會抄家,那身為人媳的李盼又怎麼能随随便便回知青點。況且李盼稱呼夫家為陳家,一副劃清界限的态度,更讓他覺得蹊跷。
明微手指微蜷,昨天趙小萍說革委會的人來過之後,她就開始心生不安。如果說李盼是被人押回來的,那革委會勢必會再來審她。
如果她是主動坦白,把陳家拉下馬去,那自己的秘密一旦暴露,又怎麼能奢求對方幫自己守住?
别說守住,如果李盼連夫家都能出賣,那她隻會更加不值一提。
“走一步說一步吧。”明微嘴上不提,心裡卻打定主意,要晚些去縣裡一趟,找何玉打聽打聽事情緣由。
司珩聽她這麼說,便知她心中有成算,也不再開口。
兩人一前一後去了大隊家,司珩先前送來的兩盒牛肉罐頭已經上了桌,除了大隊長,一家人已經等在桌前。
他們一進門,幾人齊刷刷看來,明微稍縮了縮身體,卻被司珩握住手腕。他笑:“來晚了,耽擱大家吃飯了。”
大隊長從他倆身後進門,給一家人挽回面子:“不晚不晚,是我讓她們動作麻利些的!”說罷就邀二人上桌,動筷吃飯。
牛肉罐頭是不可多得的美味,司珩算準了每人的份量,把自己那份都夾給了明微,“多吃點,看你現在瘦的。”
明微轉頭,小聲朝他說了句“謝謝”,便垂眼接着吃飯。
大隊長把一切都看在眼裡,心頭對明微更多了幾分看重。吃過飯後,明微便被雙雲嫂子帶着去了後山。
從麥田路過時,恰恰遇見菊紅和趙小萍,她倆正往牛車上抱稭稈,見明微同村長兒媳婦走在一起,納罕問道:“明微,你今兒一大早去哪兒了?早飯都沒吃!”
雙雲笑了,先明微一步:“沈知青在我家吃過了,今天下午我有些事,正好讓沈知青幫我一塊多割些豬草!”
也不等兩人反應,雙雲徑直拉着明微去了後山。
割豬草不算什麼,明微手腳麻利的幹着活,心裡想的全是李盼的事兒。到了中午,把豬草都放到豬棚外,她跟大隊長請了假,便徒步去了縣城。
陳飛中午吃飯時見明微又不在,吃過飯他去大隊家探問過,才知道明微是跟司珩去了縣城。
他心頭焦灼,怕明微的秘密暴露人前,更怕她已經心有所屬。
至于明微,明微正啃着司珩塞給她的肉餅,坐在自行車後座去往縣城。颠簸的小路讓細碎噴香的肉末不安于室,她忙一手拉住司珩的衣角,一手把肉餅塞回油紙包裡。
自行車車速不減,司珩冷着臉道:“去縣城腿兒着去,你可真不是一般人物。”
明微面色微熱,嗫嚅道:“有些急事,不好到處借人家的自行車。”
這話司珩也沒法反駁,這年頭别說村裡,就是縣城的自行車,那也是相當寶貝的物件兒。
“改天我回去,看能不能幫你淘換一張自行車票,到時候有了自行車,你也能方便點。”他緩下速度來,看向一望無際的麥田,“秋收還要好幾天,你要不要送我回去?”
他最後一句話聲音低得幾乎聽不到,明微不知道是沒聽到還是刻意忽略了。她笑答:“是啊,還要好幾天,等過了麥收還要耕地,播種種苞米。種完苞米還要上肥…這日子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是個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