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動部一樓大廳，人群密密麻麻排成兩列縱隊，隊伍最前端是一扇純白的金屬閘門，六七個扛着重機槍的警衛員駐守在入口兩側。

“下一位！C-17區307住戶！”

金屬閘門緩緩升起，那人核驗身份通過後再次關上。

程瑆跟着隊伍往前走了一步，微微踮腳數了數，30個左右，按照現在的速度，還得再等半小時。

頭頂，中樞廣播還在循環播放：“《新規》于新曆300年6月7日正式實施。所有年滿16周歲的幸存者均需參與勞動換取貢獻點。當月無貢獻點者需接受糾察，無正當理由，首次給予警告并處罰1000新币，第二次直接驅逐出境。請各位自覺參與勞動建設。”

程瑆望了眼大廳中央電子告示欄上的倒計時——

【勞動登記時間：3天14時36秒】

還來得及，她暗自松了口氣，跺了跺右腳舒緩麻意。轉眼瞥見旁邊女生手上的電子手環，屏幕側邊閃着藍光代表正處于使用狀态，對方設置了隐私狀态，她沒法看清光屏上的内容。

手環由基地統一下發，内置身份ID時時監測使用者狀态，數據直達中心的方舟系統不可删改。

在新曆時代，每個人都生活在系統檢測之下，但沒有人會因此不滿。

這是一個污染無時無刻不在進行的時代，正常人下一秒感染成喪失理智攻擊同類的畸變體是常有的事。

在生命面前，其他所有權利都得讓步。

程瑆是其中的異類，她的手環很“幹淨”，沒有一周以前的任何記錄。

她松開衣袖，主動上前和女生打招呼：“你好，請問後勤部招聘窗口怎麼走？”

女生聞聲擡頭，語氣遲疑：“你要去後勤部面試？”她仔細打量了下程瑆，神情滿是不贊同。

程瑆給人第一眼印象就是病弱。

30多度的天，大家都穿的很清涼，她依舊套着棕色衛衣外套，露在袖口外的手腕纖細，指尖泛着病态的白。

“你還是換一份工作吧。”女生指了指旁邊那棟大樓，真誠建議道，“文娛部也在招聘，你要不去那邊試試？工資待遇也很不錯的。”

往年文娛部幾乎不會參加招聘，這次是為了相應基地文明重建的号召才放出幾個名額，程瑆看了眼應聘條件，放在她那個時代相當于藝術大家招關門弟子。

她婉拒了女生的好意：“我還是想去後勤部。”

女生簡單指了路：“進去後右轉，越過走廊最裡面那個窗口就是。”她顯然是個顔控，看着程瑆白皙的側臉，猶豫再三還是多勸了句：“有新出台的就業政策支持，提供給普通人的就業機會還有很多，沒必要去後勤部。”

看了眼周圍，女生湊近她低聲說：“那不是好地方，沒必要為了工作弄丢性命。”

像是防止程瑆追問，女生說完就匆匆離開了。

程瑆站在原地看向文娛部的大門，手環亮起，她該進去了。

大廳内冷氣很足，裡面的結構像一個巨型蜂巢，來往的人群穿着清一色純白的工作服有條不紊地安排人員面試。

程瑆哆嗦了下裹緊外套越過衆人往走廊走。

和外面嘈雜喧鬧不同，越往裡走越是安靜，等走到後勤登記處門口隻剩零星幾個身影——

一個彪形壯漢、一個佝偻的老婦還有一個穿着橙色蓬蓬裙的女生。

程瑆排在女生身後，正巧看見壯漢進去，門拉開的刹那，一道藍光以肉眼無法捕捉的速度快速掃過壯漢的手環。

是異能檢測。

程瑆垂眸，左手輕輕在手環表面摩挲了一下，光屏右側，微弱的黃光掩蓋在她溫熱的指腹下。

“下一位！B-1區301住戶！”

程瑆右手按住門把手，用力一推走了進去。

半封閉式房間内部，四面都是純白色機械牆面，正對她的那面亮着黃光。

防彈玻璃後的辦事員頭也不擡，雙手在鍵盤上忙綠地敲擊：“姓名？”

“程瑆，程序的程，玉字旁加星星的瑆。”

鍵盤敲擊聲戛然而止。

戴着防護面罩的辦事員突然擡頭，碧藍色眼眸透過鏡片打量她，在程瑆忍不住要開口詢問時驟然出聲：“異能編碼是多少？”

程瑆愣在原地，敏銳地察覺到自己似乎被什麼鎖定了。她擡頭正對上辦事員的雙眼，恍惚間看見那人背後霧化玻璃内有一顆巨大的金屬球。

金屬球紅外線覆蓋的中心定定地盯着她，似乎正在判定。

“抱歉女士，我不清楚你的意思，我隻是普通人。”

程瑆盡量保持面部冷靜，外套遮掩下的後背沁出一層冷汗。

黃光打在她臉側，碰巧遮蓋了過于蒼白的膚色——

黃光，代表着普通居民。

“哦，是我看錯了，你長得很像我之前認識的一個人，不過她出事後我就再沒看見過她。”

她随意解釋了句，重新低下頭，很快房間裡再次響起清脆的敲擊聲。

“應聘什麼崗位？”

程瑆松開攥緊手環的手：“回收隊臨時工。”

女人看了她一眼，語氣平淡道：“做不了。”

“為什麼？”程瑆瞪大雙眼，就連前面那個佝偻的老人都可以，她憑什麼不行。

“系統顯示你正在走離婚程序，推定因條件不符被逐出内城的概率高達99.9%。”她擡了一下眼鏡，總結道：“穩定性太差，不符合招聘條件。”

程瑆：……

“我不離了。”她找到提交記錄，三下兩除二點擊撤回，顯示操作成功後再次看向女人。

辦事員：“還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