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李歸乘瞪着她,哼了一聲。
“以命換命?你以前用過了,這不是還活着?”
“意外。”
她輕輕松松的站起來,“換個旁人可沒我這麼好運道。”
“小師兄,這事還得勞煩你,護送師兄師姐回谷。”青歸玉歎了口氣,“萬一他們出了岔子,這黑鍋怕不是又被沈镌聲扣在我頭上。”
若是藥王谷當真死了真傳弟子,可不是傳點江湖風月謠言能善了的。
陸歸衍卻少見的沒有立刻答應她,稍作沉吟。
“你……”他看着她,好像有些話要說,又好像沒有。
他猶豫了片刻,似乎在确認哪一邊對她的威脅更大,于是點頭同意。
*
送走這來來回回的江湖客,青歸玉長舒了一口氣。
終于又是一個人了,感覺自己全身上下都變得輕便了幾分。
藥王谷也被帶進了這漕幫镖局的事件裡來,頭緒牽扯太多,即使再想查探,也得先找個地方将自己好生藏起,靜待沈镌聲編造出來的這場情蠱風頭過去。
如果在這期間沈镌聲自己死了,那就真是最好不過。
這般的好日子,可惜隻持續了四天。
晚上,月色四合,她剛剛關上客棧二樓房間的窗戶,忽然聽附近有嗤的輕響,随後嚓的一聲,旁邊的紙窗破了個角。
有什麼滾落在地上,她低頭去撿。
這東西之前見過的,是渡口那天被沈镌聲拿來包裹冰箋的泥丸。
她整個人警覺的跳了起來,急忙從旁邊桌上抄起随身竹笛,手裡碾碎那泥丸,毫無涼意,裡頭空無一物。
青歸玉用竹笛挑開木窗,後退了兩步,遠遠地往下面眺去。
就聽見底下院落裡有人輕輕的咳嗽了幾聲,那玄衣青年擡起頭,雙眼盈盈帶霧的望着她。
她一時被氣得不知該說什麼才好,最後歎了口氣,
“沈镌聲,你屬冤魂的麼?”
金聲公子又咳嗽了幾聲,垂下眼,那針點紅痕似有未有,對她笑,
“蠱奴幾日都找不見主人,确是快要成冤魂了,”他眼梢薄紅,語音十足溫柔,“求姑娘疼我。”
青歸玉被他噎得深吸一口氣,沒成想走岔了,反而跟着他咳了兩聲,手上竹笛差點被她擰出幾絲裂紋。
她推開窗戶,正欲躍下院落,沈镌聲卻突然收斂了神通,那哀怨纏綿的情欲瞬間消散,他清了清嗓子,環顧四周,對她說:
“等一等,且先别下來,”他微微一笑,“真沒想到我這輩子會說出這種話——此刻你還是不要靠近我的好。”
他擡起手,做出個“噓”的噤聲手勢,向旁邊指了指。
青歸玉眯起眼睛細看,看見那院落裡,黑衣青年的四周橫橫斜斜,縛着數十條晶絲。
借着月色,金色絲線在院落裡閃着細小而危險的光芒。
她氣歸氣,倒是也狠狠地犯了些好奇心,當下奇道,
“這些是什麼?沈镌聲?你在搞什麼鬼?”
“既然蠱主人不許我侍奉枕席,”他從身後拿出一個镂花銅色手爐,輕輕揭開蓋子,眼角斜斜上勾,顯出些銳利來,“隻好做點庭院灑掃的雜役。”
“除些害蟲,又怕驚吓到姑娘,因此先知會一聲。”
他捧着的銅手爐裡氤氲出一點點的霧氣,片時間整個院落裡都彌漫開,四下霧起中夕,夜景虛明。
青歸玉趕忙捂上鼻子,卻見沈镌聲朝她搖了搖頭,于是丢下手,虛空撈了一把霧團。
她皺起眉,這霧入手便冷得吓人。
沈镌聲拿着镂花爐的手幾乎被凍成青色,蒼白手指下纏繞的金絲在夜風中輕顫。見青歸玉眼中有些害怕和疑惑,便對她溫和地笑了笑,
“玄冰。”他指了指銅爐,揚起手,給她看自己腕上被她封穴的幾點金芒,“因為被姑娘封了寒髓功,隻能借點外力,不然……”
他擡起頭,有兵刃破空聲響,帶起陣剛風,迎上他漆黑發絲拂動。金聲公子微微側過身,被寒涼浸透的手指扯動旁邊橫貫的絲線。
那絲線好像陣形一般,循着他手爐冷霧,如附了些寒功,迎面相擊,當的一聲,将砍來的環刀震開。
來襲的總共四人,穿夜行勁裝,個個都身形高大手持刀刃,背月而立。加上院中霧氣,青歸玉猛然看不清他們相貌,模糊隻見胡須虬結捆紮,不似中原人士。
沈镌聲見她隻是盯着旁人,手邊晶絲撥動,铮的一響,仰頭望向她,說道,
“外邦番子,哪裡有我好看?不如看我。”
他說到看我兩字的時候,突然動手,眉眼上露出被寒冰久淬的淩厲。铮铮兩聲,院内橫斜弦絲都顫,帶起地下冷霧紛紛滾動。
七八處絲線上各有暗器激射而出,向來人打去。
那些殺手齊聲呼喝,無奈暗器襲來方位實在太多,各人手忙腳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