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内安靜得吓人。
池湛睜着無措的眼睛要去拉柏青的手,可柏青此刻像是厭惡極了池湛的觸碰,下意識側身避開了池湛的手。
旋即轉身走出了房間,背影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獨留池湛一人守在空蕩蕩的房間内,高大清闊的身影慢慢垂下頭顱,日記本從指尖滑落在地,空間裡回蕩掉落的悶響。
池湛竟開始連簡單的呼吸都覺得難熬。
又過了兩天,沈丘風和張揚過來和池湛報告新開發的景區投資項目,說最好實地考察一下比較好。
池湛點點頭,正想開口安排行程三個人一起去,柏青路過書房門口聽了一嘴,若有所思。
沈丘風和張揚走後,柏青和池湛說他也要去,池湛聽完有些不贊同地皺了皺眉。
“那裡沒開發好,你待不慣的。”
柏青平時一聽池湛這麼說就放棄了,因為池湛總是為他好的,他也不是什麼很倔脾氣的性格,可這次不知怎麼的,柏青異常堅持要跟着去。
池湛反對無效,出發當天,兩人同乘一輛車,闆着臉并排坐在後座,性格活潑的張揚坐在副駕駛緘默不語。
這次的目的地在一個風景秀麗的山區裡。
進山區時,半路上突然竄出隻狗快速從車前方跑過,司機見狀猛踩刹車,柏青隻覺一陣難以抵抗的慣性,身體不受控制向前撞去,他臉色一變,伸手去撐住前靠背,另一隻手下意識快速擋旁邊人的額頭上,以防他的頭受到劇烈撞擊。
可沒想到旁邊人的動作更快,幹淨利落側身把柏青拉進懷裡,同時用手掌護住柏青的額頭。
等那一陣慣性過去,衆人皆心有餘悸,好在司機反應還算及時,小狗毫發無傷地跑了過去。
柏青從池湛懷裡掙脫,要去看池湛有沒有事,卻見池湛臉色有些發白。
柏青心裡一緊。
池湛确實是吓了一跳,主要是從今天早上開始,他心緒便有些不甯,又遇見這麼一檔子事,好像在預示着這次出行會遭遇什麼不測。
按照以往,池湛是不信這些的,他決定好的出行,就算下刀子他也不會退縮,可現在……
池湛低頭對上柏青擔憂的眼睛,蓦地把頭埋進柏青的頸側,盡量增加兩人皮膚的接觸面積,這會讓他有一種特定的安全感。
他用隻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說道。
“寶寶……我們這次就不去了好不好?”
池湛的聲線透着濃濃的不安,柏青垂着眼去摸他緊繃的脊背,不說話。
張揚回過神來,從車内後視鏡瞧見池湛蒼白着臉色,柏青正在擦他額頭上沁出的冷汗,他下巴驚得要掉到地上。
張揚還沒見過池湛這麼大的情緒波動,于是擔憂問道:“老大,你沒事吧!要不要我們現在掉頭回去?”
池湛正要回答,柏青搶先一步開口:“沒事,他有病,不用理他,繼續開吧。”
張揚更是不敢說話了,他這短短幾個小時就目睹了前六年不敢想象的場面,可同時張揚向來崇拜池湛,聽見柏青這麼說池湛,他撇撇嘴,有些不認同,又見池湛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也隻能噤了聲。
看來今早沈丘風上車前囑咐他少說話多觀察是正确的。
碰見這麼一出,池湛趁機抱着人不松手了,有一搭沒一搭玩着柏青的頭發,柏青也任由他抱着,膩歪得不行。
下午三點到了目的地,這回他們預計要在這裡考察一個星期左右,在酒店辦理入住時,池湛得寸進尺想要安排兩個人住一間房,被柏青瞪了一眼拒絕。
柏青豎起一根食指阻止池湛的糾纏,說道:“别忘了我們還在冷戰,想都不要想!”
池湛:……
柏青轉身要走,池湛急了,他不想和柏青分開。
于是他立馬認錯:“那我錯了,好不好?”
柏青看他垂眉耷眼的樣子,還是忍不住心軟,歎了口氣,又說:“這次我真有事,我們暫時先這樣,等這段時間結束,好不好?嗯?乖乖?”
說完他轉身要走,突然想到了什麼,又回過身,池湛以為他改變主意了,眼睛一亮,誰知柏青無情地說:“不許監視我!任何方式都不行!”
柏青晃了晃手機,惡狠狠威脅道:“被我發現的話,我這次真的不會輕易放過你了!”
之前在國外或許還不了解,可回國這一年,柏青多多少少能察覺到,池湛似乎在自己的手機植入了什麼東西,他的一舉一動都在池湛的掌控之中。
每次柏青和顧誠之宿全他們剛聊完對一個東西感興趣,第二天那個東西便會送到家裡,又或是他在購物軟件收藏了某樣商品,第二天管家便會敲門說他快遞到了,有時候他在外面待得太晚,池湛會問都不問地址就來接他回家。
其實柏青察覺後是有些聽之任之的意味,縱容池湛對自己的掌控欲。
池湛一聽他說這件事,剛才還黏黏糊糊的狀态完全斂得無影無蹤,轉而眼睛紅紅盯着柏青看,好似柏青對他做了什麼罪大惡極的事情。
柏青:……
“好吧,定位可以,其他免談,行了吧?”
池湛還想再說些什麼,柏青卻已轉身離開,不願和他再過多糾纏。
池湛在原地躊躇着,若是之前,他定會不管不顧,态度強橫地脅迫柏青跟他住一起,哪會像現在這樣束手束腳。
可他現在還能嗎?
在他們吵了無數次激烈無比的架後,在經曆柏青暴瘦的後怕之後,在念日記時,池湛清楚看到柏青難看的臉色後。
池湛敏銳地察覺到一個事實,柏青現在對他心腸格外地硬,他似乎不會再随随便便無條件縱容池湛的所作所為。
池湛不自覺捏緊了衣擺,那附近的布料被他弄得皺皺巴巴的。
這世界上恐怕沒有比池湛更矛盾的人了。
之前他覺得柏青輕易原諒他,是不在乎他的表現,可真當柏青不再願意原諒他,他又覺得難受,好像突然失去了柏青的偏愛。
即使是這樣,他也不敢再鬧了。
不能再鬧了。
池湛忽然有一種清晰的預感。
他們之間已經沒有辦法再承受任何一次争吵了,無論是大的,還是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