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向來不愛管旁人的情情愛愛,可此刻看着蕭楓凜像個失措的孩子般颠來倒去地悔恨,終是忍不住開口:
“……你要真想她死得快一些,那就這麼做。”
說完,還是不解氣,又補了一句,
“你有嘴有耳的,怎一個都不用?”
可第二句話一說出口,她又覺得自己說得太過,她不了解蕭楓凜與谷星的過去,又有什麼資格去譴責他?
且兩人都是她愛惜的小輩,一個是她看着長大的,一個是她所看好的,左右都是她的掌心肉,讓她無法偏袒于任何一方。
顯然這人踮腳偷學了數年詩書兵法,胸藏萬卷,卻無人教他,如何去愛人、如何被愛。
谷星有愛人的心,她能愛人、助友、濟世,卻不知為何獨獨漏了他。
又過了半月,谷星還是不見醒。
卻忽地有人找上她,請她幫忙将谷星帶離蕭府。
她沒猶豫,将此事立刻提上日程。
給谷星換上最後一次傷藥後,趁蕭楓凜不在府中,支開衆人,悄悄将谷星交給了一個還算靠譜的人。
可如今隔日再見,她卻後悔了。
怪不得蕭楓凜那般緊張,谷星這性子,确實是個愛往刀口上蹿的人。
“谷星……”
小桃一邊替她擦着化膿的傷口,一邊忍不住唠叨,
“難道你不覺得痛嗎?”
“我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你胸口那道大洞縫得不留痕迹。”
谷星咯咯笑了兩聲,收獲小桃兩記白眼。
“你怎麼來了封丘?”
“是蕭楓凜喊你來的?”
小桃手頓了頓,點頭,卻對真正緣由隻字未提。
“封丘疫症太重,他讓我來看看。”
谷星靜了片刻,忽然眼睛一亮,像是想起什麼事,興沖沖地道:“那正好,我有五個人要介紹給你。”
她說得太激動,好好的傷口又被牽扯開了,痛得她倒在小桃懷裡哼哼唧唧。
“你是不是忘了下止痛的草藥了?怎會這般生疼?”
“……就是要讓你疼,疼了才長記性。”小桃咬牙切齒,卻還是小心給她重新包紮。
谷星眯了眯眼,将這嘴硬心軟一覽無餘。
她把霍亂與鼠疫的事細細告訴了小桃,又留了幾張藥方托她改良。
小桃果然不負所望,幾筆勾勒間,就将幾味難尋藥材一一替換,效率極高。
谷星心頭大定,有小桃在,她終于可以脫下這身半吊子大夫的重擔。
送走小桃後,她又去街上尋了一圈,卻仍沒找到大小眼。
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在街口看見祭師裝束的人,一靠近才發現是阿信。想來蕭楓凜回歸後,便重新換了身份。
她有點惋惜,自己攏共也沒欺負上他幾天,如今蕭楓凜若是能說話,指不定又要氣她了。
阿信見着谷星,心情一言難盡,卻還是低聲問了聲好,問起她的傷。
谷星擺擺手,“沒逝,沒逝。”
她忽地東扯西扯起來,左噓寒一句,右問暖一句。阿信皺眉聽了半晌,忽地歎了口氣,“你若想知道大人為何在這,不如直接問他。”
“他若肯說,我又何苦來找你。”谷星翻個白眼。
阿信視線移開,“他不願說,我又怎敢多嘴。”
确實,這事就像個死結,走哪都是原路繞回。
她輕哼兩聲,裝作不在意地問:“李豹子可還好?小報的衆人呢?”
誰知阿信聞言神色一僵,理了理袖子,“忽然想起還有急事,失陪。”
谷星見狀腦子嗡嗡作響,小桃和阿信一個兩個都對京城的事閉口不提,到底發生了什麼?
她拔腿直奔縣衙,尋到縣令和蕭楓凜的屋子,躲在屋外的窗腳下,想偷聽一二,卻一句都沒聽清。
趁着縣令離開的功夫,她正欲翻窗而入,擡頭便見蕭楓凜探頭望她,似早知她會藏在此處。
兩人大眼瞪小眼了有一會,蕭楓凜才開口,
“進來嗎?”
“……你踩着的那塊地有股臭味,不知是誰在此小解過。”
谷星:“……”
很好,非常好,還是熟悉的風味,雖然隻是半日,但她已經開始想念啞巴蕭了。
她伸出手,蕭楓凜眼疾手快将她拉起,避開她傷口,小心翼翼地将她扶穩坐上窗沿。
風輕輕吹過,掀起她的發。
他伸手,從她頭發上撚下一朵不知何時沾上的小黃花,指腹一旋,遞給她。
谷星怔怔接過,用指尖輕輕蹭了蹭那花瓣。
“竟然已經春天了……”她低聲感歎,“我剛來那會兒……還在落秋。”
她話音輕飄,像随口一提。
感歎了三秒,忽地嘴角一笑,将那小黃花放生,轉過頭來,笑嘻嘻地開口問道,“你怎的換回這副裝扮了?”
“你若肯告訴我,我就給你個獎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