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成為天才的?
衛辛年長雲羌五歲,雲羌百日宴那天,雲義武塾中擺滿各色物件待她挑選。親族鄉民環伺,屏息以待。隻見她的小手在諸多器物間遊走,最終穩穩握住了一支毛筆。
堂上諸人皆笑道:“此女日後,必是聰慧非常。”
唯獨衛辛于喧嚣間回首,目睹雲羌随意一揮,那毛筆竟筆直紮入桌上豬頭肉中,穩穩當當,宛如銳器入木。
衛辛看得目瞪口呆,可當時除了他,無人注意。他即使告訴其他人,也隻會被當作年少頑劣的戲言。
然而雲羌的天資不因年歲而湮滅,反随時日愈加鋒芒畢露。
旁人需苦練十載方得小成,她不過一年便可爐火純青。
十歲那年,她以雲家最基礎的劍法,于武塾比鬥場中連勝數十名成年學徒。
年幼體弱,難與成人相抗,她便以身法制敵,劍招冷冽,出手果決,每一式皆胸有成竹。
若稱之為天才,尚且不足。
旁人皆道她是個怪物。
這般怪物,在觸及她父親冰冷屍身的那一刻,亦未落一滴淚。
她披麻戴孝,靜坐靈堂,盯着那幽幽白燭,一夜未言。
舅母心疼她,勸她回房歇息,她卻恍若未聞。
次日天明,靈堂棺前的墊子已空,随之不見的,還有雲家祖傳的那把削鐵如泥的神劍。
衆人剛要四處尋找那失蹤的十二歲女童,豈料消息卻先傳來,一染血鬼童夜闖礦山,手刃守門走狗,屠殺二十餘人。
她從此一戰成名。
封丘衆人為了保下雲家遺孤,籌得重金。舅母更是傾盡嫁妝,方才換得礦區那群豹狼松口。
雲義武塾也就此破敗,而那削鐵如泥的神劍也不知所蹤。
雲羌隐姓埋名地跟着舅母一家生活了半年,忽地某天杳然無蹤。
又是某天,封丘鄉民見舅母一家門前燈籠未亮,原欲上前寒暄,然敲門數聲,無人應答。
推門而入,血流成河。
一家三口,皆胸口一劍,緻命而精準。
“你可别什麼髒水都往雲羌上潑。”谷星立馬反駁,語氣斬釘截鐵,“我們家雲羌品學兼優,心地善良。”
這話說得大聲點,胸口那道口都還在往外滋血。
這孩子愛捅人心窩的毛病,原來一直都沒改過。
但輸人不輸陣,若是此刻她不反駁,她當真是撈不回雲羌了。
“人證物證俱在。”阿辛情緒激動,幾乎是一字一頓地擠出聲音。
谷星搖搖頭,态度堅決,“她可認了?”
“怎會認?”阿辛冷笑,“她這種殺人如麻的怪物怎會認?”
“那肯定不是她。”
“你——!”阿辛氣極,扭頭避開,不願再與她争辯,“我與你無話可說。”
谷星環顧這間空蕩蕩的屋舍,微微眯眼,灰塵四起,她伸手拂去門梁上高高低低的時間刻痕,指腹輕觸,仿佛觸及了雲羌的過往。
也不知道她借用這地方,雲羌會不會同意。
“不管怎樣,先搬進來吧。”
她話音剛落,站起身來便是一陣天旋地轉,跌跌撞撞地扶住柱子,強撐了大半天才緩過來。
然而腦中想起提示音,眼前倏地出現了一個還有31802976秒的死亡倒計時彈窗。
谷星眉心一跳,“……這是什麼?”
系統:“我按照你當前這種自殘行為推算你的壽命。”
谷星:“……”
她還以為大學生的身體都很扛造的……
她回過神來,便見阿辛忽然湊近,她一巴掌揮過去,将他扇了個踉跄,捂着臉直呼怪物的朋友是怪物。
兩人琢磨着将輕症的病人安置于此,然而兩地雖近,卻難以兼顧。
谷星讓阿辛去找十人願意前來的,可半日奔波,終究隻湊了五人。
她擡眼望去,高的矮的,瘦的更瘦的,年長的年少的,站在這破舊的武塾裡。稀稀拉拉,倒向是秋風過後,荒地上的幾片殘葉。
谷星勾了勾唇,心裡盤算着怎麼開口問緣由。
不待她言語,其中一名約三十歲的女子忽然開口,替她解了疑惑:
“因為死人了。”
谷星思緒被打斷,愣了一瞬:“什麼?”
“因為死人了。”女子目光平靜,語調卻鋒利,直指她的假象:“你自稱神女,得天神旨意來救人。可那些相信你的人,還是死了。”
屋内陡然一靜。
她們不是來質問的,隻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谷星抿了抿唇,心裡明白這是遲早要發生的事,隻是沒想到會來得如此之快。
她沉聲道:“你說得沒錯,我不過是個普通大夫,哪裡是什麼神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