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恹掙紮着挪動手指,現在他畫不了陣法,隻能給總閣傳訊,讓他們派人來接。
結果一動用靈力,才發現自己的靈力不知是在什麼時候,變成了與黑衣人對戰後消耗殆盡的狀态。
丹田裡空蕩蕩的,比他那張臉幹淨多了。
樓恹心中掠過一陣冰冷的絕望:他這是注定要死在這次追殺裡嗎?
想到這裡,他再也撐不住那口氣,放松了緊繃的身體,任由自己從坡上滾落,傷痕累累的身體碾過來時路,鹹腥的血液沾上沙礫灰塵,為瀕死的身體又添上幾分潦倒狼狽。
沒想到啊,他樓恹在人間作威作福一世,死亡卻如此狼狽。
可惜了他早早為自己備好的華貴棺材了。他那些下屬絕不會來冥崖大霧中尋回他的屍體的。
樓閣主就這樣擅自為他的一生畫上了句号,因為他覺得他即将命喪當場。
……但終究隻是他覺得。
他覺得的不算。
随着身體自由滾落的距離增加,樓恹身上的傷口反而開始逐漸好轉愈合。
等樓閣主灰頭土臉地徹底停下往前滾落的趨勢時,傷口早已不如初時可怖。
樓恹狐疑地眯着眼,上下打量着面前其貌不揚,似乎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山坡,妄想從中找出些許不同。
可左看右看,樓恹也看不出它究竟有什麼特殊之處。
……難不成有閑得慌的大能在這山坡上設下了什麼隐秘陣法,隻要從坡上滾下去,就可以治療傷口?
但這麼做有什麼好處,攢功德好飛升嗎?
笑話。
飛升本來就是虛無缥缈、可望而不可即之事,想要用功德這種更不可捉摸的物什來助其實現,不是笑話是什麼?
不過倒是便宜了他了。
英明神武的樓閣主如是想。
山坡:“……”
少年郎,你想的太多了,咱真的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土丘,沒什麼亂七八糟,神乎其神的功能。
可惜山坡不會說話,可惜樓閣主聽不到他的心聲。
所以樓閣主按着自己的猜想,一步一步重新爬上了坡頂。
……然後被身上加重的傷口刺激得再次滴溜溜地滾了下去,四腳朝天。
當然,滾下去後傷口又好了不少。
樓閣主不信邪,又試了幾次。
……然而結果不會因為他的嘗試而改變。
這就顯得樓閣主腦子有問題了。
所以平常不要輕易裝瘋裝深沉,不然人還沒瘋沒深沉,腦子就不好使了。
容易被人當傻子。
樓恹站在山坡下,拍打着身上的灰塵,終于反應過來,自己怕是想錯了方向。
所以……究竟是為什麼呢,為什麼他的傷口會在滾下山坡時好轉,爬上山頂時還原?
——不知道冊玉安怎麼樣了?
想着想着,樓恹的思維就錯了道。
反正自己也不能往前走了,要不然……回身去找找他?
等等!
往前,回身……
蘇醒時冊玉安在自己身邊,看他沾了不少血迹的衣服,也是受了重傷的樣子……
樓恹心中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急不可耐地想驗證這個想法,樓恹不顧身上仍有的疼痛,轉身朝着來時的方向跑去。
距離越來越近,傷口越來越小,樓恹也越來越笃定自己的猜測。
冊玉安:“……”
冊玉安躺在原地,一動不動,宛如砧闆上的死魚。
就在剛剛那段時間,他身上莫名其妙的傷口好了壞壞了好然後又壞接着又好……
重複了不知道多少次,流出的鮮血直接讓衣服換成了同個款式的另一顔色。
他的心情也随着時間,從一開始的驚慌無措,變成了現在的滿心煩躁。
他有完沒完啊?要死就死,要活就活,活了又死死了又活幹嘛啊,他不嫌煩啊?!
好歹給人個痛快啊!
煩死了煩死了!
現在傷口的情況又開始穩定地變好,超過了之前傷口愈合的最大程度。
希望情況一直這樣保持下去,别再給他整些什麼幺蛾子。
不然他就自裁了。
說不定裁完能回原來的世界呢?
回不去也沒關系,反正那個世界也沒有什麼讓他留戀的。
正天馬行空地胡亂想着,冊玉安突然聽到一陣腳步聲,他擡頭一看:大霧迷蒙中,一個暗紅色的陰影正張牙舞爪地朝他沖來。
這什麼東西?!
冊玉安心中一跳,小心翼翼地壓低身體,屏住呼吸,一雙眼睛仔細打量着陰影,估量對方與自己的差距。
随着距離的縮短,陰影的輪廓越來越熟悉。
冊玉安眯起眼睛,仔細辨認。
距離再次縮近,陰影的五官可以依稀瞧見。
——這不是樓恹嗎?!
不知道為什麼,面對着他,冊玉安總是提不起防備心。
他站起身,迎了過去。
“你回來幹什麼?”
樓恹卻不說話,猛地抓住了他的手。
冊玉安悚然一驚,下意識就想把手收回來,卻被樓恹死死攥住:“别動。”
冊玉安下意識地不動了。
他乖乖地任由雙手被樓恹抓着,好奇問道:“你怎麼回來了?”
樓恹卻避而不答,一臉嚴肅,問了他一個似乎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你沒有發現你身上的傷口已經沒有了嗎?”
對哦。
經他這麼一提醒,冊玉安才發現身上的皮膚已經完好如初,如果不是衣服上的血迹,任誰也看不出來,他前不久還是滿身大大小小的傷口。
冊玉安隔着濃霧,望向樓恹嚴肅中卻透着一絲詭異歡喜的臉色:“這是怎麼回事?”
樓恹緊張地咬了咬唇:“如果我沒猜錯,我們兩個應該是在冥崖下那個山洞中有了一些冥冥之間的牽扯,導緻我們之間的距離一旦離遠到某種程度,臨死前的傷口就會重現。
“你之前應該也有感受到,在那個山洞裡,身體有一種所有禁锢都解開了的感覺,冥崖本來也是一處詭異所在,發生這種事情,應該……也不算奇怪?”
是這樣嗎?
冊玉安不信。
他為什麼沒有感覺到那個山洞有什麼特殊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