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角枝桠熒光閃爍,與鏡子之間明顯有靈力相連。
“捕夢鏡?”他認出了那東西。
“嗯,”漉月輕歎一聲,“賦形之術我從未試驗過。倘若十個月後,一時做不到靈肉合一,她的神志受到影響,或許會記不起前塵。”
裁月皺眉:“你為她賦形之後,還要繼續助她恢複記憶?”
漉月太了解他,也知道他擔心自己:“所以要用捕夢鏡啊。鏡中留下的是她最難忘的人和事,事出緊急,也沒有比這更好的辦法。”
他們相處了一百年,自有旁人難及的默契。
漉月從來就是個樂善好施的性子,幸而他倆心照不宣地都不收徒弟,否則幫了這個幫那個,遲早要将自己搭進去。
入夜後,漉月因消耗過甚,早早睡下了。
裁月在她身邊打坐,放眼即見整個暗河溶洞沉黑一片,唯有絲絲縷縷的淺淡血色溢出漉月的身體,源源不斷地融入繭宮之中。
他過了太久無悲無喜、安甯靜谧的日子,可這一次,他有種說不上的擔憂。
漉月的動機他明白,挑戰賦形之術也很有意義,但或許就如他自己所說,這對師姐弟的出現,是個變數。
左右靜不下心,裁月起身,去繭宮處一看。
鹿靈守在那,見到他,打招呼般地晃了晃腦袋,誰知鹿角一搖,便牽動捕夢境顯現出幻象。
鏡中,天地皆被魔焰灼成血紅色澤,無數的城鎮、宗門被毀滅殆盡,魔物們陷入了久違的狂歡,嘶吼着、叫嚣着,一刀下去,便挑穿了一名修士的胸膛。
這是……崔雪時的記憶?
可裁月活了一百多年,他沒有這樣的記憶。
三百多年前,西王母與東方帝君劃疆而治,此後六界一直太平。
更久之前,上古真神未曾隕落,天地之間屏障未成,仙魔自有鬥場,不必連累凡塵,亦不可能有此景象。
難不成,魔物戮世都是她想象出來的?她若未經曆,又如何想象的出?
裁月想再仔細看看,哪知一瞬過後,鏡中畫面倏然散了。
罷了,夢境便是如此,亦真亦假,時有時無。
“鹿靈。”他命令道,“記下鏡中幻象,但勿讓你主人知曉。”
鹿靈似乎聽懂了,又似乎沒聽懂,張着純潔無辜的大眼睛,巴巴地看他。
裁月無奈得很,他拿夫人沒辦法就算了,現在連她養的小東西也學會了裝傻充愣那一套。
“知道了,你不能隐瞞,但等她身體好一些再說,總可以吧。”
鹿靈沖他眨眨眼,也不知道是可以,還是不可以。
裁月心有隐憂,懶得與它打啞謎,已看過繭宮一切如常,他便動身回去了。
豈料,溶洞中除了他以外,還有一人沒睡。
夤夜四下裡愈是安靜,“叮叮當當”的擲飛镖聲就愈發清晰。
裁月飛身下塔,恰好驗收到他指教一月的成果。
崔寂雖眼盲,但禦器之術已有小成,凡事不必再親力親為。
他隻需坐在石床上,餓了便駕馭碗筷,給自己喂食;渴了便駕馭茶盞,給自己沏茶倒水。
溶洞中的各類器具他已然玩膩了,是以裁月再過來時,他道出了内心盤桓許久的疑問。
“于禦器師而言,世間萬器皆可駕馭,那他們以什麼為兵刃呢?”
裁月知他已不滿足于擲玄鐵镖,擡手一探,見他魂魄雖未徹底修補完全,但靈根靈脈已在生發,往後修為精進隻是時間問題。
“兵器的選取,一憑機緣,二為喜好。”
“這玄鐵镖與我有些機緣,但屬于暗器一類,似乎不太好用。”
“拿着!”裁月揮袖,擲出一柄色澤黑亮的寶劍,“此乃我從前所使,劍為百兵之君,當不會辱沒于你。”
“敢問尊上,劍為從前所使,那您如今用何兵刃?”
“無上禦器者,世間萬物随念而動,無需再用兵刃。”
“那,此劍可有名号?”
“厭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