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澤谕吉問佐藤陽翔:
——【“在危險發生之時,你能否作為一名合格的社員保護同伴,保護這座城市?”】
佐藤陽翔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現在,已經到了為自己的選擇負起責任的時候。或許他并不是什麼心懷正義的人,但他同樣也不是一個會把同伴獨自丢在險境裡的混蛋。
他卸下肩上的吉他包,深吸了一口氣,将包内的東西緩緩抽了出來。
長刀在白熾燈下反射出冰冷的殺意。但佐藤陽翔并沒有急着面對枯井裡的【土地神】,也不急着打算清算把【土地神】引出來的神主,而是腳步一轉,第一時間沖到了一個人的面前。
谷守慧擡起頭,眼眸中倒映出青年舉起長刀的手。
【土地神】從枯井中鑽出來的那一刻,佐藤陽翔清楚地看見她的背後有什麼東西同時躁動了起來。
如果沒賭錯的話,她一定和那個【土地神】有聯系。
大概是預感到了危險,谷守慧的影子裡瞬間伸出無數雙灰白的手臂,果然與枯井裡的手如出一轍。
這個距離太近,佐藤陽翔已經不可能再躲閃,幹脆任其貫穿了自己的身體,試圖在身體失力前抓住一切機會接近谷守慧。
然而,同時趕來的還有【土地神】,祂的口器中發出憤怒的咆哮,尖銳的利爪同時朝佐藤陽翔的背後襲來。
中島敦失聲喊道:“佐藤先生!”
為什麼...又是這樣?
無力感再次湧上他的心頭。他想起弱小的自己第一次遇到芥川,卻隻能目睹谷崎潤一郎和谷崎直美在自己面前倒下——中島敦原本以為有了自保之力,就可以成長起來保護同伴,但這樣的事卻又一次在自己的面前上演。
“都是你的錯!”
中島敦彷佛又回到了那個陰冷黑暗的孤兒院,承受着院長的指責與謾罵,“你的存在就是一個累贅!”
累贅嗎?
他疲憊地想,好像确實是這樣。
在孤兒院的時候,自己就是孤兒院的累贅;在武裝偵探社的時候,自己又因人虎的身份而不斷連累同伴們,以至于讓他們也無辜受到港口mafia的襲擊。
現在面對難以戰勝的強大敵人,自己也無能為力,隻能看着佐藤陽翔一個人擋在自己的身前,承受着所有的傷害。
下一刻,佐藤陽翔大概就會被【土地神】的攻擊撕成碎片吧;然後動彈不得的自己會被當成【土地神】的口糧吃掉,最後一切都會結束。
結束的話,那不是最好不過嗎?
更何況,現在的自己還能改變什麼呢?
中島敦緩緩閉上眼睛,任憑自己沉入黑暗之中,等待着即将到來的死亡。
然而,心底卻有一個拼命呐喊的聲音在腦海中回蕩——那是中島敦自己的心聲,不斷地催促着自己:“快點動起來!”
“...已經沒有機會了...”他悲觀地喃喃道,“佐藤先生會死,我也會死在這裡...”
“沒有機會的話,那就用自己的雙手去創造啊!”
中島敦猛然想起了佐藤陽翔最後說的那句話:“我會想辦法帶你回家。”
回家。對,回家。
——他還不想死。
在沒有和偵探社的大家好好道别之前,他還不想死。
在【土地神】的利爪即将把佐藤陽翔撕成碎片的千鈞一發之際,任誰都沒想到,身負詛咒、本該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中島敦,居然不知何時沖了過來。
異能【月下獸】瞬間強化了他的雙腳,這才讓他能趕上這最後一刻。
中島敦臉上的詛咒印記并沒有消失,意味着他現在完全是在透支自己的性命行動——但正是如此,中島敦虎化的雙拳才能揮出這破釜沉舟的最後一擊。
怪物被他不要命的攻勢逼退兩步,但這樣的空檔,對于佐藤陽翔來說,已經完全足夠了。
“敦,你幫大忙了!”
佐藤陽翔毫不猶豫地将長刀在空中換至左手握住,朝着谷守慧的頸部砍了下去。
少女愕然地看着自己面前的場景:
——中島敦身中詛咒,現在應該身處地獄般的折磨之中,根本就不能行動;而佐藤陽翔也已經被捅穿了身體,但他的動作完全沒有停頓,表情也不曾閃過一絲痛苦與退縮。
他們真的是人類嗎?
為什麼,他們會選擇拼命到最後一刻呢?
她的眼中在這一瞬間掠過了許多複雜的情感——不可置信、委屈、憎惡、不甘,但很快又變成了釋然和解脫。
“...葉,小奈,這或許就是人類在絕境中的勇氣吧。”谷守慧喃喃道,“如果沒有向那個東西許願的話...我們會不會也能找到...新的希望呢...”
下一刻,少女的頭顱便帶着飛濺的鮮血,骨碌碌地滾在了地上,回歸了永恒的虛無之中,眼睛直勾勾盯着門口——誰都沒有注意到,兩道曾經出現在照片中的淡藍色的虛影,就站在那裡靜靜地觀看着這一切。
中島敦的生命力終于走到了盡頭,他仰面倒在地上,【土地神】的尖叫、神主的怒嚎,好像都離他而去了,視野中隻剩下了髒兮兮的天花闆。
随後一陣白光閃過,世間的一切都像是被拉動的進度條:
——最後一秒的下一秒,即為初始的原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