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柏舟連自己的辦公桌都沒走到。
他進了門本想靠在牆邊緩一下,卻是一口氣松下去再也提不起來,整個人僵在原地一動都動不了。
最近他身上的舊傷一直有點疼,他以為是天氣不好的原因,沒太在意。誰知道今天卻着實有點熬不過去。
此刻他從肩到腰的骨頭半是疼痛,半是麻木,如同被千萬螞蟻噬咬,又像被泡在腐蝕性的液體之中,沉重粘滞地一點點耗費光他所有的精力。
大概是犯了炎症,該加點消炎藥了,他想着,靠在原地等那一陣難忍的疼痛過去。
李嘯行就是這個時候推門進來的。
李柏舟眼前一片灰蒙蒙的,沒看清是誰,聽見門響先想着要直起身來,沒想到稍微一動,神經深處就像被崩斷了一般劇烈地撕扯了一下,眼前直接就黑了一秒。
他感覺有人架住了他僵硬的身體,伸手觸碰到他肌肉最僵硬的位置,輕輕地按揉了幾下。他閉着眼,痛到不受控制地發抖。
過了好半天,李柏舟才感覺半邊身體有了知覺,險險喘上一口氣,看清了來人。
“你吓死我了。”他先埋怨道。
李嘯行被他氣笑:“是你吓死我了好吧。”
他被李嘯行半托半架地送到沙發前放下,微微彎折身體,用右手的手肘撐住膝蓋。
李嘯行熟門熟路地去他辦公桌抽屜裡拿了藥出來。
“再拿個消炎的吧。”李柏舟垂着頭說。
李嘯行動作頓了下,多看了他一眼,這才翻了藥盒出來,端着水杯一并送到他嘴邊。
李柏舟接過藥一口喝下,然後立刻就下了逐客令:“好了,我沒什麼事,你去忙吧。”
“沒什麼事?”李嘯行挑眉,“那你動一下這邊胳膊給我看看。”
聞言李柏舟停頓了一下,咬了咬牙,攢了力氣就要活動左肩給他看。
“哎哎行行行,”李嘯行一把按住他,“我信我信,真是服了你了。”
“你不用緊張,”李柏舟淡定地說,“這傷都多少年了,早都沒事了,疼也就是疼一下。”
這話并沒能讓李嘯行放心:“可是這次好像犯得更厲害了。”
“老了嘛,”李柏舟擡頭對他笑,“很正常。”
“你,”李嘯行恨恨指着他,“你就别重視,回頭有你難受的。”
李柏舟不答,低頭從衣服裡摸出煙來“啪”地一聲點着了。他偷眼看了下李嘯行沒有攔着自己的意思,輕咳了一聲:“剛才學生提出的加班費的問題,你打算什麼時候解決?”
“有什麼可解決的?”李嘯行自己坐到了李柏舟的辦公桌後面,戳戳筆筒又摸摸鎮紙,一臉不以為意。
李柏舟苦口婆心:“現在這樣,終究是不對的,要麼給員工累計調休時間,要麼按雙倍計發加班費,我們隻有這麼兩條路可選。”
“以後再說吧。”李嘯行應付道。
“你就拖吧,我看你能拖到什麼時候。”李柏舟叼着煙撐了把桌子想要起身,卻不小心抻到了腰,短促地吸了口氣。
李嘯行走過來扶他:“臉都白了你,我看你能硬撐到什麼時候。”
“學我說話有意思嗎?”李柏舟瞪他一眼,随即又放緩了語氣:“你再考慮一下吧,以我們現在的制度,你讓我跟那些學生說那些冠冕堂皇的話,我心裡是虛的。”
“怎麼,”李嘯行眯了眼,“強迫你說這些空話套話,委屈你了?”
他見李柏舟不答,冷哼了一聲,自己轉身出了門。
李柏舟扶着桌子慢慢坐下,長長歎了口氣。
幾天後的總經理辦公會,是柳葉入職後第一次正式跟會。
經過這些天的學習,她才知道原來每個會議的資料都可以提前從詹森那裡拿到。而會上安排的事項,如果有不清楚的,可以直接跟負責人核實。
會議紀要就像一個印章,給會議的每個安排落下一個允準和期限。所以說到底并不需要多大的文采,隻要将事情表達清楚即可。
“下一個議案,”李嘯行翻了下手裡的文件,“三體系認證工作。”
“這項工作是行政部和技術部聯合發起的,我來簡單介紹一下吧。”李柏舟按開了話筒,将議案的主要内容給參會人員講解了一下。
“這個我覺得意義不是很大。”李嘯行聽完後說。
“但是這個體系涉及的三個方面,質量、環境、職業健康與安全,都是我們當下必須非常重視的環節,”李柏舟堅持說,“獲得認證不但有助于提升我們的管理水平,也是對我們品牌的認證,這個我覺得還是很有必要做的。”
“嗯,”李嘯行應了一聲,“大家怎麼看?”
“我是覺得這個有用歸有用,”生産副總開口附和李嘯行道,“……到底不是最緊要的。”
李嘯行點頭:“是,說到緊要,咱們這個月有好幾台産品都要到交貨期了,生産上還有什麼困難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