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解差,二十幾個囚犯,再有五十來個逃荒的流民,組成了一個還算龐大的隊伍。
流民們沒想到,有朝一日他們竟然能與官差同行。且那官差還認了虞小娘子作妹子,虞小娘子又最是照顧他們,想來這陸大人定然也會照顧他們一二。
起碼有了陸大人在,他們再也不怕遇見匪寇了。
囚犯們腳上都帶着腳鐐,本就走得慢。是以虞薇念一行五十幾人的加入,并不會耽誤他們趕路的進程。
小陳解差領頭,囚犯們走在隊伍中間,流民們走在最後。
一路上,衆人問的最多的,就是關于幽州的事。
陸解差也是熱心,知無不答。
在聽到陸解差說那地苦寒人煙稀少時,衆人一時說不出心中感受,是無奈,還是安慰。
“雖說那地界苦寒,但起碼還能有條活路,總比上京去,餓死在路上強。”老劉頭此言發自肺腑。
胡老爺子覺得老劉頭說的對,點着頭道:“隻愁命短不愁窮!隻要有條命在,他就有盼頭。再說咱們有手有腳的,隻要那地方能讓咱們入城,能收留咱們,怎麼着,咱們都會有口飯吃。”
“老人家說的對!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隻要有命在,什麼都能慢慢謀!”
盡管陸解差一再保證,隻要不是那好吃懶做的,到了東北定會有條活路。但流民似乎還是不放心,追着問道:“陸大人,咱們到了您說的那個,什麼……遼……什麼的”
“遼陽縣!”
“對對對,遼陽!咱們到了遼陽,真的可以落戶?那縣衙的人,肯給咱們發戶籍文書?”
陸解差無奈的笑了笑,看在阿念妹子的面上,還是耐心的解釋着:“幽州不比關内!那地界,最缺的就是人!隻要别兒個肯,衙門裡的是巴不得别兒個都去落戶!”
“朝廷每年征收賦稅,各地都有着規定。地方人少了,沒人種地做生意,收不上來稅,地方官員可是要吃瓜落的!所以啊,隻要你們到了遼陽,不用你們開口,縣衙也會主動給你發戶籍文書的!”
聽了陸解差這麼一解釋,衆人總算是放下心來。
落戶幽州的事得到了解惑,心中沒了擔憂,連腳下的步子都變得格外輕快。
但虞薇念又起了心事。
都說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對于遼陽,她算是初步了解了個大概。但那位未來的父母官……
在昨兒個夜裡,她可是聽陸大哥說,那遼陽縣的縣令,出身世家。
一個世家子弟,又怎會去那種苦寒之地做縣令?
莫不是有什麼故事?
亦或者說,那遼陽的縣令是否有什麼忌諱。别多時候無知,沖撞了可就不好了。
到底是一縣之父母官,虞薇念也不好直接打聽别兒個的八卦,便旁敲側擊起來。
可陸解差是誰?是虞薇念的結義大哥!妹子有疑惑,他當然事無巨細的為妹子解惑。
于是,虞薇念對遼陽那位縣令的身世,知道了個大概。
遼陽縣的縣令姓韓,乃是京中承勇候府的嫡子,他的母親更是出自陳國公府。
能有如此家世的,說句含着金湯匙出生也不為過。
侯府的嫡子,又有着國公府的外祖家,自是錦衣玉食的長大,然後襲承爵位。
然,承勇候寵妾滅妻,更是将養在外頭的外室和外室子接進府裡。
若隻是這些,也就罷了。
更離譜的是,承勇候聲稱外室所生的孩子在前,乃是長子,理應封為世子,日後承他的爵位。
不過一個侯府的爵位,韓縣令根本不稀罕,奈何他的母親得知自己被丈夫背叛,一時氣急攻心,竟撒手人寰。
也是從那時起,韓縣令寫了斷絕書,與承勇候斷絕了父子關系。
離了候府的韓縣令也不曾投靠外祖家,而是在當年的科舉中取得了二甲第一名的名次。
按照常規,傳胪入翰林院,從庶吉士做起,再是編修,入六部,說不定将來還能入内閣。
然而承勇候因韓縣令寫斷絕書一事,覺得丢了臉面。即便那人是他親兒子,他還是勾結左相給韓縣令使了絆子。
最終,韓縣令未能入翰林院,而是來了這偏遠苦寒之地,做了個小小縣令。
“韓縣令的外祖不是陳國公嗎?難道堂堂國公府,就這麼眼睜睜的看着親外孫被人欺辱陷害?”
陸解差笑的意味深長:“豪門世家裡養出來的,哪個不是城府極深?京中傳言,韓縣令這一招不過是将計就計罷了。日後……”
日後會如何,誰也不知。
不過聽完了韓縣令的故事,虞薇念隻覺得這些所謂的豪門世家,破事真多。
勾心鬥角,爾虞我詐。
要她說,什麼豪門,什麼世家,都不如做個農民種地自在。
聽完韓縣令的故事,衆人也出了宜豐境内,進了慶陽地界。
慶陽,多山地。
“翼州境内多山,有了謝兄弟在,日後我是有口福咯!”除了認作虞薇念做妹子,對于謝惟安與徐四二人,陸解差也甚是欣賞。特别是謝惟安那一手獵野物的本事。
謝惟安惶恐,忙弓了身子:“陸大人擡舉!”
“阿念喚我兄長,你便也喚我陸大哥便是!”
“是,陸大哥……”
“哈哈哈哈……”
山澗裡,陸解差的笑聲響徹山谷,蕩氣回腸。
也不知是不是與解差們同行的緣故,一路上所遇之人,竟無一人嫌棄驅趕他們。
如此走了近兩個月,終于出了翼州,到了永平府的扶甯。
時間,也到了十一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