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皇子走得踉踉跄跄,步伐虛浮,顯然受傷不輕。
即便如此,一個剛入練氣境的人,竟能獨自跟上他們,未免太過不尋常。
姜淮站着不動,冷淡地看着他一步步靠近。
“九殿下是怎麼跟着我們的?”
少年劇烈咳嗽,胸膛起伏,血沫染濕了領口。
“我知道……你想拖着三哥他們,讓他們拿不到解藥,不戰而敗。”
他嗓音嘶啞,斷斷續續地說道,“但他們一直找不到你……所以,我往相反的方向……”
姜淮呵笑。“我竟不知道找到我們這麼容易,三殿下怎麼沒能想到呢?”
九皇子抿唇不語,掏出一枚黃色令牌,印着獨屬于三皇子的金紋。
他靜靜地遞過去,眼中帶着一絲隐秘的試探。
姜淮眯了眯眼,曲指輕巧地敲了敲令牌。
“你是真想讓我和你三哥鬥個魚死網破啊。”
本來,他隻需要等到第七天,黃隊因找不到解藥被迫捏碎令牌退出秘境。如今讓三皇子沒了退路,難怪發瘋了一樣在找他。
九皇子單薄的身軀輕輕抖了一下,聲音微低:“……父皇已在位一千二百多年,急于立儲是因為退位在即。因而,即使你最終真的取得了仙昙,一旦父皇退位,承諾便不複存在。”
他頓了頓,語氣緩慢地說道:“而三哥……他恨你入骨,若他登基,定不會履行父皇之前的許諾。”
姜淮嘴角微扯,含沙射影。“你倒是為我思慮周全。”
姜淮随手收下了令牌,擡眸看向九皇子。
“既然九殿下想跟着我們,為什麼不亮出你的底牌呢?”
他語調平靜,眼神卻鋒利得像把未出鞘的刀。
“否則——”姜淮頓了頓,“你可沒什麼誠意。”
九皇子心中一凜,随即垂下眼睫,袖中的手微微攥緊。
他知道,姜淮在逼他。
可他不能退。
他很快調整神色,擡起頭,換上恰到好處的脆弱神情,聲音略帶遲疑:“……我知道金明池中心的位置。”
其實他不知道。
他甚至根本不關心這場圍獵的勝負。
但他必須深入金明池,找到夢中無數次出現的地宮。
印記微微發燙,仿佛無聲催促。
他不甘心放棄,可現在,他沒有能力獨自達成目的。
隻能——
他擡眸,迎上姜淮的目光。
這些年來,他早已習慣僞裝。
作為冷宮棄子,他承受過太多欺淩,又因生得貌美,數次被人觊觎。他學會了如何隐忍,如何在威逼與利誘之間求生。他也清楚,自己這副又好看又狼狽的模樣,足以博取憐惜。
所以,隻要姜淮對他心軟,放松警惕……
然而,當對視的那一刻,他心頭微微一滞。
姜淮的眼神沉靜,帶着一股鋒芒畢露的從容。
他聽說了姜淮的事,父兄戰死,北境末等封将,被世家聯手封鎖……同樣是左支右绌的開局,為什麼姜淮能靠自己翻盤,而他卻隻能仰人鼻息?
九皇子心底某處情緒翻湧,臉頰微微發燙。
可他死死繃住神色,不願在姜淮面前露出半點窘态。
師劍辰在一旁看着,皺了皺眉。
“你臉紅什麼?”
九皇子一僵,迅速移開目光,心跳莫名加快。
師劍辰盯着九皇子,語氣沉了幾分:“你為什麼知道秘境中心的位置?”
九皇子眼睫顫了顫,随即垂下頭,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在皇宮時,聽說過一些秘辛。”
“但……”
他咬了咬牙,眉眼間浮現出一絲恰到好處的猶豫。
“涉及皇室……大逆不道,我不能說。”
他主動從懷中取出一枚令牌,緩緩遞到姜淮面前。
這次,是他自己的。
“我也被寄生了。如果我有二心,那就讓我自己在秘境等死。”
九皇子知道,他已經無路可退。
如果這次得不到他想要的,那麼後半生也注定毫無希望。
與其被困死在冷宮,不如賭上一把。哪怕是死在這裡,也好過回去苟延殘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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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皇子留下了。即使師劍辰本能地不喜歡他,但在現代社會長大的他不好為難未成年的少年。
姜淮當然能看出九皇心懷鬼胎,但也能看出他不是沖他們來的,而是另有所圖。
他承認他有點好奇。
在九皇子的指引下,他們的确在接近秘境中心,師劍辰對此地的感應也能印證這一點。
因此,當第九日九皇子消失不見時,姜淮沒有過多理會。
黃隊的人早就支撐不住,在被徹底寄生之前捏碎令牌離開。三皇子沒有令牌不能離開,但身負神龍血脈,撐到第九日竟也能勉強保持神智。而他幾個心腹,即幻境外的[白鹭依山]、[聽風來]、[踏月無雙]、[夜闌],竟也沒有喪失神智。
冥冥之中,似乎關鍵的棋子,皆已落定。
第十日。
姜淮和師劍辰靠近秘境中心。
四周寂靜,空氣濕冷,古木森森。渡生仙昙是水生仙植,然而此地卻幹燥無比,毫無水意。更奇怪的是,仙昙作為萬年仙植,必然散發濃郁靈力波動,而此處卻死寂一片,了無蹤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