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明可以把我都在那,或者幹脆告訴我。”
姜淮歎息一聲:“這就是我第二個錯處。”
“我必須要收複玉哀關,我的上峰給我下了死命令,但是隻給我五百手下,無異于螳臂當車,我要不死在玉哀關,要不回營死在軍令下。我本沒有生機,但看到你的時候,一個清晰的計劃浮現出來,這是我能抓住的唯一機會……”
所以他這個被錯認的妖怪正好可以“物盡其用”了,師劍辰心中苦澀,但還是更關心他話中透露出的其他信息。
“你的上峰為什麼這麼針對你?”
雖然他利用自己,但從剛剛的話可以看出,他無疑是個好将領。
姜淮好像想起了什麼十分仇恨的東西,眼神淩厲起來:“因為我姜家曆任都是北境總将,而他隻是個竊取功勞毫無建樹的草包,怕我會動搖他的位置。”
“那你的親族為什麼……”
“我沒有親族,姜家現在隻剩我一個,我的父母兄姐都戰死了。”
表面是死在他們熟悉的戰場上,其實是死在權勢者的猜忌掣肘中。
姜淮眼睛看向前方,但視線沒有落點,仿佛想起了讓他錐心刺骨的事,讓他一時間失去了反應,隻餘空茫。
師劍辰的話卡在喉嚨裡,懊悔湧上心頭,但随即就是密密麻麻的心疼。這對自己來說是幻境,但對現在的他來說則是真實,失去親人、被人針對、難以自保……都發生在這個看起來還未成年的江淮身上,這讓他怎能不設下重重心防,處心積慮,步步為營?
雖然他做的事情不對,也傷害了自己,但站在他的角度想想,師劍辰無法苛責。
師劍辰想道歉,想寬慰,但最終抿緊唇沒有開口,朝姜淮靠近了些,從袖子裡伸出一隻手,輕輕拉住他裹着的披風,以示安慰。
姜淮好像被這輕微到無法察覺的動作扯回了思緒,轉過頭看着師劍辰彎了彎眸子,眼裡溢着暖波。
果然,真好騙。
他被王杉針對是真的,但就算他這次失守,王杉也不敢輕易動他,反倒膽小如鼠地天天提防着姜淮發難,每次試探着想先下手都被姜淮反殺。
他父母兄姐相繼死在邊境也是真的,但這是他故意自揭傷疤。實際上他早已自虐的地回想過千萬遍,想到心都凍硬了,即使有人想拿這件事刺他也不會有動搖。因為他姜淮,隻能依靠自己,不能有弱點。
他若是心軟一點,指不定會像師劍辰一樣,被和自己一樣不懷好意的人牽着鼻子走。
想到這裡,姜淮眼眸更溫柔了,他伸出手摸了摸師劍辰的手腕,說:“又涼下來了。别生氣啦,都是我不好,我已經認識到錯誤了,讓我改悔好嗎?”
說着又掀開一半披風:“進來吧,我身子暖和。”
師劍辰眼睛撲閃看他一眼,沒動。
姜淮見狀,溫柔不失強硬地把他攬過來,用披風罩住。師劍辰沒有掙紮,順着力道埋進他身前,蒼白的臉染上紅暈,緞子一樣的長發一半披在外面,一半掖進披風裡。
現在他面色紅潤,眼神靈動,唇也有了血色,和不久前蒼白脆弱的樣子大相徑庭。
師劍辰縮頭烏龜一樣埋着頭,一邊恐慌自己愈演愈烈的心跳會被聽到,一邊被熟悉的暖香緊緊包圍纏繞,無法抽身。
他潛意識裡悲哀地看到自己被左右支配的未來,但他想,他果然還是無法拒絕江淮。
姜淮一低頭就能看見他掩藏在發絲裡玉白透着粉紅的耳根,垂眸半晌說:“我是不是,沒有告訴過你我的名字?”
不說還好,一說師劍辰還未徹底消弭的怨氣又冒了點頭,他輕哼一聲:“你眼裡的将死之人,配知道你的名字嗎?”
姜淮有些驚奇好笑。幾天前乖順的,隻會眼巴巴看着他的少年,經此一役學會向他耍小脾氣了。
耍就耍吧,還心虛地擡頭悄悄看他,擺出一副餘氣未消的樣子。
但是姜淮并不生氣,反而覺得這樣的他更有趣些。
這人不僅相貌身形完全合他喜好,性格也和他十分相配。他心思沉,多疑,不喜背叛,而師劍辰正好心思通透,乖順好哄,現在又有了無傷大雅的小脾氣。
隻是可惜……
姜淮心思流轉,面上不顯。
“我姓姜,名淮,淮是淮水之淮。”
師劍辰想,幻境是真實的投射,原來他真名就叫江淮嗎?
“雖然我從有記憶開始就在北境,但我出生在淮郡,聽說那裡溫暖潮濕,四季如春,和北境截然不同。”
“我母親懷我的時候,正好去淮郡省親,那大概是她少有的安穩日子吧。”
“所以說,我名字裡這個淮字和我實在是不搭,總是有人問我,煩人得恨。”
“好在我還差三年及冠,到時候我可以自取表字,就取個和’淮’反着來的。”
淮,是他的出生之地。
北,是他的生長之地。
昀喻日光,太陽也許從不會北方出現,但總有光能照透這風雪肆虐的地方。
昀北,是他取給自己的表字。
表字一般都是父母師長給取的,但師劍辰馬上反應過來,江淮的父母親族都不在了,他現在處境也困難,恐怕很少有信任之人。
師劍辰沉默一陣轉移話題:“那你想好了嗎?”
姜淮輕輕嗯了一聲。
“那麼……可以提前告訴我嗎?”
師劍辰微微湊近,眼神清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