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化成了綿綿細雨,溫和地灑在動物們幹燥的皮毛上,很快,這場轉為火焰而降的雨,在确認死灰不再複燃後,逐漸停歇……
淩晨時分,
環着鏡流,正在熟睡的飔風突然驚醒,他察覺到了陌生氣息的接近。
警惕的他匍匐在地面上,銳利的目光掃向四周——林間傳來了風鳴……
一條布滿暗黃色環紋的尾巴撥開遮擋的枯枝殘葉,接着蛇頭緩緩從樹上探出,她下來了。
這條蛇停在距離飔風三米左右的距離,立起身體警惕地盯着他,但沒有攻擊的意思,她隻是在警告。
暫時确定了對面不是來打架的飔風沒有立起身體,微微擡頭,半張着頸部,遮住團在腹部熟睡的小蛇。
兩條蛇一高一低警覺地注視着對方,他們誰都沒有動作。
半晌,那條不斷吐出信子探着氣味的蛇,像是确定了什麼,她遲疑地開口“飔風?”
那聲音是幼時飔風曾聽過無數次的,在她腹中,在殼裡,在北部的岩壁與林葉間……他輕喚了聲“母親”。
母子相見,沒有溫情,不想成為同類餐肴的他們,對彼此隻有戒備。
但母親到底是不同的,尤其是面對此生僅有的兩個孩子之一,以明月為名的雌性眼鏡王蛇展現出了其他同族未曾擁有的母性,甚至于戰勝了天性。
她将身體倚在林葉上,收起擴開的枕鱗,那半是柔和半是警戒的目光落在飔風身上,他身上殘留的血腥味讓明月感覺到了心疼。
“你受傷了,我的孩子,發生了什麼?北部讓你生活不下去了嗎?”
沒有等飔風回答,她擺動着信子,繼續發出交流的頻率:“看起來當初我還沒有斬草除根,那些廢物居然還敢傷害我的孩子!”
“飔風,姐弟裡你是強大的那個,你都傷成這樣,那你姐姐呢,你見過聽葉嗎?她怎麼樣了?”
“北部起了火,我已經沒有領地了,聽葉今年春天就離開了北部,追尋着一條擁有豔麗鱗甲的雄性而去,她跟你一樣,喜歡搶來的。”飔風仰着頭,回答了關于聽葉的問題。
他略過了明月前半句的關心,一句帶過,已經成年的他不願再把脆弱展示給其他成年的同類,即便那是他的母親。
飔風的枕鱗仍半張着,目光始終停在明月身上,留意着她的一舉一動。
明月确實沒有攻擊的意圖,他的父母對孩子都很好,尤其在父親與其他破殼的兄姐都被殺死後,明月對他與未破殼的姐姐的保護欲達到了頂峰。
這讓她的護巢期持續了很久,久到違背本性,讓她差點餓死在北部,但飔風依舊不敢放松緊繃的神經。
畢竟鏡流并非她的孩子,面對非愛侶非子嗣的同族時,明月是條純正的眼鏡王蛇,在仇恨的加持下,她的戰鬥力強得驚人。
想到了當初寸草不生的岩壁領地,飔風默默将鏡流遮得更嚴實了。
但,過度的保護有時也是傷害……
或許是飔風壓得太嚴實了,本該浸在夢鄉裡的鏡流已經快窒息了,他迷迷糊糊睜開眼,尾巴勾了勾,确認獸骨還在。
随後,他輕車熟路爬到了飔風身上,沒看到樹梢上的明月的他探出頭,打了個呵欠,蹭了蹭飔風下颌的鱗片,飔風無奈地用頭把鏡流拱到了腹部,把尾巴繞過來,鎮壓住好動的小蛇。
“飔風,”再次被壓住的鏡流可憐兮兮地看向飔風,分出一絲注意的飔風被鏡流吸引住,連樹上的母親都差點忘在了腦後。
片刻後,他立起身體,用尾巴蓋住了鏡流擾蛇心亂的目光,吐了吐蛇信,欲蓋彌彰地看向樹梢。
出乎他意料的是,明月依舊沒有攻擊的意圖,她不确定地探出蛇信,身上跟飔風相似的環紋随着她的呼吸不斷收縮,代表威脅的風嘯與象征遲疑的嘶鳴不斷響起。
她的内耳探測到了飔風發聲時的震動,思維在飛速運轉,但她依舊琢磨不通。
從沒見過這場面的明月大腦發懵,她維持着吐信子的動作呆在了原地,固定着自己盤在樹上的力道一松。
“碰——“
她掉下了樹,幸好她爬的不高,樹下也有堆積的落葉,她沒受傷。
明月掉樹的動靜吸引了鏡流的注意,透過飔風的尾巴,他看到了跟飔風體型相當,隻是比他略秀氣一些的眼鏡王蛇。
受到驚吓的他瞬間縮進了飔風身後,但很快他穿過縫隙爬到了飔風身邊,阻攔無果的飔風歎了口氣,看向了倔強的小蛇,鏡流回望他:
“我不能一直躲在你身後,而且你之前說過,如果我成為眼鏡王蛇之恥,你會吞掉我。”
飔風垂下頭蹭了蹭他“面對強大的敵人逃跑并不可恥,”
他溫和地對鏡流說道“而且鏡流,你也說了,那是我之前說的,你不能用我昨天的标準來要求今天的你。”
鏡流愣住了,剛睡醒的他總感覺說出這句話的飔風哪裡不對,可他又說不出到底哪裡不對勁,他呆呆地看着飔風,直到他看到明月從落葉堆裡爬出,停在了他們面前的。
片刻後,已經顧不得飔風口裡的大火的明月朝着他吐出了信子,反正孩子已經到了沼澤,蛇活着就行,她現在更好奇另一件事。
“你是雄性,你身邊那條蛇也是雄性,你們是什麼關系?”因為明月提到鏡流,而變得格外警惕的飔風重新立起身體。
但明月已經不在乎他的威脅了,她估算了下時間——“你今年才成年,這不可能是你兒子”
“食物?食物也不像,你從小對食物的态度就很冷漠。”
她在自問自答裡陷入了沉思,飔風就在原地看着她,天光微微透出一抹亮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