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比起方才霸氣的嘯聲,這次侵入鏡流耳朵的音變了調,更像是被打到了要害部位的呼痛聲。
雖然不大能分清兩者的區别,但略顯異樣的聲音,讓被追得抱頭亂竄的鏡流分了心神。
良好的視力讓他看到了對方中段背鱗處,那包裹着暗金色物體不斷滲血的焦黑傷口,在眼王洩憤似地張開嘴,即将落下積蓄毒液的獠牙之前,鏡流停住了。
不想讓對方覺得自己是要殊死一搏的鏡流停在河中央,他什麼動作都不做,隻是順着水流擺動着尾巴,以免自己沉入河底。
比起真的死于這位蛇王的追殺,更想活下來的他打算賭一賭,他發出了夾着“嘶嘶”的嘤聲,像是讨好長輩的幼崽。
雖然即使是剛破殼的眼鏡王蛇都不會發出這樣的聲音,但他并不覺得丢蛇,因為這是他不算聰明的腦袋想出的最佳示弱的方式,并且效果還算不錯。
眼王愣住了,大張着嘴的他狐疑地打量着眼前的小東西,作為罕見的擁有聽力的蛇中異類,他聽到了對面驚魂未定仍有些顫抖的話語:
“你好像被人類打傷了……傷口裡的東西如果不取出來,會影響你以後所有的行動,我能幫它取出來,不要吃我,”
期期艾艾地說完,鏡流不安地擺動尾巴,壓抑着心中的恐懼,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低低地發出了一聲哀求:
“好不好?”
他的尾音很輕,像漂浮的雲一樣拂過眼王的耳朵。
從破殼起就浸在血雨腥風裡厮殺的眼王打了一個激靈。
他緩緩閉上了嘴,靠着強壯的肌肉,他的頭在沒有依靠的水面上依舊可以高高昂起,居高臨下看着鏡流。
沐浴在那沉郁的眼神下,過于緊張的鏡流情不自禁打了一個噴嚏,倒是把自己吓得栽進了眼王的腹鱗處,又馬上膽戰心驚地遊出來。
這條擁有炫麗鱗甲的同類太過弱小,他看着鏡流的動作,權衡着利弊,片刻後,他得出了結論,于是他垂下頭貼着水流緩緩梭上岸。
眼王同意了……
*
半挂在尖石上的眼王看着身邊鏡流晃動的尾巴,百無聊賴地吐着信子。
他背部的傷口更疼了,這次的傷口不同尋常,就像是他曾見過的被雷擊中的動物那樣,發出陣陣焦味。
不斷滲血的鱗片附近的血肉已經壞死,即使擁有強大的愈合力的他,最好的下場也不過是血肉包裹着那個可惡的東西讓它成為自己軀體的一部分。
這也是他狩獵鏡流的原因——他很疼,不知道要修養多久,如果不趁還有行動能力的時候捕獵,養傷的日子恐怕九死一生。
而這條弱小同族是他能找到的捕獵難度最小的獵物。當然,現在需要這條小蛇的他也可以選擇其他的東西。
被中斷狩獵,無法發洩怒火的眼王若有若無掃過了樹梢上的那抹翠綠……
“嘶!”
疼痛驅使下,眼王不滿地扭動着身體,飽含戾氣的視線落到了鏡流身上。
鏡流渾然不知,他正叼着一根造型奇特的灌木枝,專注地往眼王傷口裡戳,清理壞死組織後,他将枝桠抵在彈殼邊的肉裡,昂頭一挑。
猩紅不斷滑過鱗片大點大點落在地上,被疼的扭曲的眼王不住地甩着尾巴,鏡流來不及躲開,吃了好幾次尾鞭。
終于,金屬“哐當”落地的聲音傳來,鏡流張嘴搖頭把樹枝往旁邊甩開。
頂着一頭包,把自己盤成一團,雙瞳含淚,的鏡流畏懼地看着眼王:
“清理傷口就是很疼,我還怕我的牙齒傷到你特意找的樹枝,這個能止血,你把它喝了。”
他顫抖地用尾巴卷起盛滿了龍血樹汁液的獸骨,往眼王身邊推去,這是他前幾天找到的,本來是為了治療自己腹部的傷口,現在正好給這條黑色眼王使用。
“你剛剛答應了我不吃我的,”怕處理傷口太疼導緻眼王又起殺心的鏡流重複了一遍剛才的盟約。
正伸着信子,将樹液送入胃裡的眼王分了個眼神給他。
“你答應了的”唯恐被變成辣條的鏡流壯着膽子又重複了一遍,但眼王沒有回答,“蛇王不能不講信用”鏡流又開始顫抖。
他把自己盤得更緊了,得不到答案的他抽泣一聲,垂着眼,低低地嗚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