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天的林冠中,幾縷頑強的陽光從密密麻麻的枝葉漏下,灑在了樹根處散發葉木香味的枯葉上。
熱氣蒸騰着濕氣,紮根于泥沼的蕨類植物氤氲着水霧,遠方不時傳來或清麗或高亢的鳥鳴,蟲聲斷斷續續地迎合着,雨林稱得上喧嚣。
藤蔓悠悠晃晃,留下猴子遠去的殘影……
熊與虎在河邊對峙,它們活下來的幼崽一隻從母親身後探出頭,一隻蜷縮在母親懷裡,帶崽的兩位叢林霸主警惕地對視着,又像是達成了什麼約定,相背而去。
隻可憐河中的魚被迎面熊掌打得頭昏腦漲,成了母子飽腹的美餐。
食物的芳香引來了更多的獵人,激烈的追逐後,動物得到了它們想要的,特别是最強壯的那幾位,心滿意足的它們從河邊離去,不再濃郁的猩紅色緩緩融入鏡面般的水流。
喧鬧歸于甯靜,新的厮殺還未到來,至少現在,目及之處都,是美好的。
這裡是雲省雨林,人類尚未踏足的桃花源,生命最美麗的與最殘酷的在此地融彙,在這個不勝即死殘酷的生存競技場裡,獵手與獵物注定纏綿一生、緻死方休。
但,獵手與獵物的關系又能穩定多久?誰說掠食者就不會淪為某位的佳肴……
*
鱗甲摩挲的聲音傳來,灌木叢中飛出了一條眼鏡蛇,往常也算雄踞一方的毒蛇,今天吃盡了苦頭,狼狽非常。
在慣性的作用下,它跌在河邊的空地上,頭直接沖進了樹根處某個齧齒類的家。
配上淺棕色帶單圈黑色花紋的鱗甲,像根被強栽進樹裡的枯藤,隻是這樣一來,它就再也走不掉了,呼嘯的風聲摻雜着摩挲聲越來越近……
幾乎是它沖進洞穴的同一時間,一位緊追不舍的獵手遊到了他的身邊,在雨林如履平地的獵手或許是因為腹部的傷口,隻想速戰速決。
此時,眼鏡蛇的困境對它來說簡直是天賜良機,它露出了鋒利的獠牙。眼鏡蛇似乎感覺到了什麼,拼命掙紮着,尾部纏上了獵手的頸部,但洞口不大,它的體型也不算小,它出不來。
獵手死死地咬在了它的背鱗上,那是個極靠近心髒的地方,毒液跟着尖牙一起注入了它的鱗甲下的肌肉裡。
在劇烈的掙紮與反抗後,無法再在雨林遊走的軀體咬住了身前的樹幹,像是在發洩這般窩囊的怨憤
——它死了……
獵手将獵物叼起,緩緩拖出洞口,它的力氣不算大,但也折斷了眼鏡蛇咬緊的樹幹,今天的狩獵廢了一番周折,好在結果不錯。
未來至少半個月不用再捕獵的它心情很是美麗,它并不着急享用這頓美味的餐食,以它的身份,即便它還不像同族那樣統治一方,但已經脫離幼崽身份的它,在雨林裡少有敵手,除非有動物願意試一試它的毒液
它吐着信子,滑到河邊喝了口水,又慢慢遊進了水裡,水流裹走了鱗片上沾染的泥塵。
*
它喜水,生于河邊長于河邊,曾在河邊見過它的研究人員給它取名鏡流,意即清澈的水流,它也無愧于這個名字,不過是普通的遊動,身體便如最清澈的湖面一樣鱗光閃閃。
這是條北部眼鏡王蛇,不同于威嚴霸氣的同族,它異常的美麗,淺灰鱗片上均勻地綴滿了星狀斑點構成的金黃色環紋,頭深尾淺,環紋一直延伸到腹部,漸變的紋路夢幻得像雨過天晴的彩霞,而最值得注意的是它頸部亮麗的倒三角環紋。
沐浴在陽光下的它,鱗片隐約漾着藍紫虹光,略顯纖細的體型讓它與同類相比少了幾分威懾力。
異于普通眼鏡王蛇的華美鱗甲或許能讓它在繁殖期輕易博得那些最強壯者的青睐,隻是很可惜,它是雄性,今年剛滿2歲,脫離幼年期不久,正是能長身體的時候。
突然,它的身體一僵,像是剛才的眼鏡蛇一樣痛苦地扭動着身體,掙紮着朝岸邊遊去,才上岸,整條蛇就直直地倒在了地上,尾部不自覺地卷起地上飛揚的草葉。
它突然想起,剛才追逐獵物的時候,獵物的毒牙劃到了腹部,它的腹部前些日子被尖銳的獸骨劃傷,還沒養好,或許那時毒液就已穿過鱗甲進入了身體。
亞成體的它對獵物的毒液免疫力很低,抗到現在才毒發也是因為種族的基因抗體,但它撐不了太久了……
劇烈的痛苦讓它将自己扭成了麻花,1.8米的它将河面攪得一團亂,遊魚到處亂竄,飛鳥被水聲驚起,已經枯死的落葉再次從半空飄落,一堆堆砸在了它的身上,再然後就隻剩蟲鳴與永不停歇的流水聲了。
一個令人惋惜的結局,不管對眼鏡蛇還是對這條美麗的眼鏡王蛇來說,但如此的結局在雨林裡是如此稀松平常,這不過是其中最普通不過的一首插曲。
然而,凡事都有意外,尤其是在神奇的自然面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