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就到了年關。
院中的雪越落越多,倒也不是府上的人偷懶不打掃,而是沈栀清不願。
他喜歡雪堆積起來的樣子。
這些時日,沈父不允許沈栀清離府,以為這樣就可以保護沈栀清了,可是沈栀清不離府,總還是有人想要沈栀清離府。
沈府近幾日蕭條了不少,即便是到了除夕夜,府上亦很難感受到一點節日的歡愉。
但凡是何沈家沾親帶故的人都下了獄,或許用不了多久就輪到沈家了,沈家人自然沒有心情去過這個年。
沈父原以為将沈栀清留在府上,就可以保護沈栀清,可是當他看到萬俟晟身邊的九千歲來到了沈府,他這才意識到萬俟晟對沈栀清并不是一時興起,更加沒有那麼輕易放過沈栀清。
九千歲坐在一側端着茶盞,掌事公公先是看了看九千歲的臉色,然後撚着嗓子,“沈大人,陛下想要請三少爺到宮中一起守歲,您不會不同意吧?”
他問出這樣的話,就是在給沈父施壓了。
陛下是誰?那可是天子,天子想要見一個人,沈父若是想要阻攔的話,可就真的是顯自己活的太久了。
可是偏偏沈父猶豫了。
掌事公公把自己當成萬俟晟身邊最受寵的太監,沈父違逆萬俟晟,他感覺自己一并被瞧不起了,立馬開始用尖細的聲音陰陽怪氣起來,“怎麼了,沈大人?莫不是三少爺病了?宮中有禦醫,總會治好三少爺的并,您不必擔心。”
沈父眸色微微一變,即便是一個奴才對他不敬,他的表情也沒有太大的變化,“公公多慮了。”
他一邊說着多慮了,但又沒有讓人去叫沈栀清,袒護沈栀清的意思已經非常明顯了。
九千歲姬澈緩緩放下茶盞,白的病态的手如同死人的一般,他不急不慢的站起身來,隻一個目光掃了過去,就讓沈父感受到了不小的壓迫感。
“全宏盛,你真的是越來越會當差了,沒瞧出來沈大人很為難嗎?如此為難的事情,就實在沒有必要讓沈大人做決定了,直接将人帶走就是了。”
姬澈能成為令人聞風喪膽的九千歲,那是因為他是萬俟晟手中的一把刀,他替萬俟晟殺了太多的人了,而且很多時候,他都是先斬後奏,即便沈父是朝廷命官,他也能照殺無誤。
姬澈閑庭若步的走到了沈父的面前,單手背在身後,垂下的手手指微微彎起,一抹密不透風的殺意悄然而至。
沈父能夠坐上今天的這個位置上,什麼樣的大風大浪沒有見過,所以即便面對着目光陰戾的姬澈,他亦能夠做到面不改色。
隻是,姬澈還沒有真正動手,一道清瘦的身影就來到了姬澈的身側。
姬澈的小腿又挨了一下,他瞧見了沈栀清的小動作,非但沒有阻止,還淺笑着接受了下來。
“狗奴才……”
沈栀清還是不太會罵人,柔聲細語的,一點。羞辱的意味都沒有,聽上去就好似撒嬌一般。
“你想對我阿爹做什麼?”沈栀清眉心輕皺,盯着姬澈。
姬澈唇角揚起的弧度漸漸清晰,瞧着衣擺上的那道印記,到底是沒有生氣,“哪能呢?老奴可不敢對沈大人做什麼,不過三少爺罵對了,老奴就是狗奴才,三少爺可不要生氣了。”
沈父若有所思的看着姬澈,藏在袖子裡的手徐徐握起。
就在沈栀清出來的那麼一瞬間,姬澈身上的殺意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姬澈此刻表現的也太過好說話了一點,若不是沈父見過姬澈狠辣陰毒的一面,可能真的會以為姬澈就是個軟骨頭的奴才。
“栀清,回來。”沈父聲音略有些冰冷,但也不失溫潤。
沈栀清回眸看向沈父,“阿爹,我還是去宮裡一趟吧,我很快就會回來。”
沈父很是清楚自沈栀清出現在姬澈的面前,任何理由都不管用了,沈栀清今夜必須去到宮中。
可即便如此,他還是想要為沈栀清再争取一下。
萬俟晟是皇帝,是太子,他想要做什麼事情都可以,隻是沈栀清是他的孩子,他還是無法做到眼睜睜的看着沈栀清走向深淵。
萬俟晟糟蹋沈栀清還是其次的,最主要的是伴君如伴虎,以萬俟晟的性格,他今日寵着沈栀清,明日就可以親手殺死沈栀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