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
雪柳一聲驚呼,不顧一切上手去拉,結果馬兒跑太快,僅僅扯下來謝苓一片衣角。
謝苓反應很快,但腰間的金屬扣不知何時勾在馬兒脖側的水勒之上,硬生生把她拖拽起來。
夢裡被拖行的恐懼再次襲來,她險些失聲尖叫,唇瓣霎時失了血色。
她感覺腳踝一痛,混亂的心神回了幾分,便強壓下心頭的恐懼,雙手緊緊拽住馬兒身側的繩子,用盡力量把身子撐起來,半扒在馬上,讓雙腳離開地面,不至于被拖行折斷雙腳。
手臂酸軟得厲害,馬兒颠簸不停,她感覺幾乎要被甩開。
胸腔裡呼出的氣息越來越急促,耳邊是呼呼的風聲和旁人的驚呼,謝苓覺得自己快撐不住了。
她咬牙擡眼觀察前方,看到馬兒快沖出馬場範圍,心頭飛快計算自己有什麼逃生之路。
謝苓有些絕望,想要從逃生,就得把挂住的金屬扣解下來,或者直接把上衣脫掉。
可她現在半趴在馬側都已經費勁全力,還如何騰出一隻手來解扣或者脫衣裳?
除了這條路,就隻剩下等人來救,或者等馬兒自己安靜下來了。
其實按照謝珩的騎術,他是最可能快速救下自己的,可馬兒都跑出去那麼久了,身後一點動靜都無。
她也從未對謝珩抱任何奢望。
謝苓心中一陣悲戚,她隻不過是想活着,能生死由己的活着,怎麼就這麼難?
學個騎術都如此波折,她心頭不免有些怨老天。
謝苓覺得自己手心火辣辣地痛,胳膊又酸又麻,要撐不住了。
忽然,馬兒一個急轉,她的右腳嗑在一塊石頭上,咔嚓一聲,傳來鑽心的痛。她的一隻手慢慢從繩子上無力滑落,另一隻手還在苦苦掙紮。
就當謝苓以為自己注定要受重傷的時候,聽到了身後匆匆的馬蹄聲。
下一刻,一道冰泉般的聲音在身側響起:“閉眼,莫怕。”
她隻來得及看到一片竹色衣角,便下意識聽從地閉上了眼。
謝珩禦着踏雪烏骓,慢慢靠近謝苓,看距離差不多,便足尖一點馬背,騰空而起,落在棕紅馬兒的背上。
他夾緊馬腹,一隻手提起謝苓,另一隻手拔劍砍斷挂住的金屬扣,随後一把将謝苓提到了身前。
馬兒感覺到背上又多了一人,更加狂躁起來,瘋狂奔襲甩動着身體,謝珩單手拉着缰繩,懷抱謝苓,借馬镫之力躍起,在馬背一點,穩穩當當飄然落地。
剛想松手,他側頭一看,就看到懷裡的堂妹臉色煞白,玉冠松散,烏發狼狽的粘在臉側,朱唇毫無血色,上面兩排鮮血淋漓的牙印是唯一的顔色。
她雙目緊閉,睫羽微顫,頭軟軟垂下。
竟然昏了過去,看起來可憐至極。
謝珩心口有絲異樣,是以往從未出現的感受。
他頓了頓,不得其解,隻好抱着謝苓上了踏雪烏骓,策馬到馬場的帳子外。
帳子外是早早侯着的大夫和侍衛,以及滿面焦急的雪柳。
見他下馬,紛紛行禮。
雪柳一腦門子汗,一個勁踮着腳看謝珩懷裡的小姐,隻是礙于謝珩身份,她不敢直接沖上前。
方才小姐被拖走,她不會騎馬,隻得原地急得團團轉,不過還好謝二公子反應快,取了劍就追了上去。
隻是不知道小姐傷得重不重。
謝珩随意颔首,對雪柳道:“跟上。”
說罷,掀開簾子把謝苓放到榻上,招來大夫看診。
雪柳眼睛一亮,緊随其後。
他出了帳子,臉色淡漠,朝一旁的侍衛交代道:“把馬追回來,查查清楚。”
“是,屬下聽命!”
“嗯,”他掀開簾子,又想到些什麼,便停下步子道:“查不清楚,提頭來見。”
幾個侍衛愣住了,直到聽見簾子放下的聲兒,才反應過來主子說了什麼,忙大聲道:“是,屬下定不辱命!”
領了命,他們一同退下,待走遠,紛紛對視起來。
“主子今日這是…發火了?”
“是…是吧?”
“可真稀奇啊,頭次見主子發怒。”
“噤聲!主子是咱們能編排的?”
“……”
另一邊,謝珩負手立在榻前,看着大夫診脈檢查。
良久,大夫把手收回來,起身彎腰道:“主子,小姐她脈象柔細而沉,按之空虛,乃氣血兩虛,憂思過重之症。”
“再今日受了刺激,氣血上湧,便成了昏迷之症。”
大夫隻聽見頭頂一聲聽不出情緒的“嗯”。
他抹了抹額頭的汗,摸不清公子的态度,隻得試探道:“小姐似乎還有些擦傷,公子您看,是在下尋個醫女來……還是?”
謝珩側過臉,對着雪柳道:“去替你家小姐褪靴。”
又對大夫道:“看她右踝。”
他記得取完劍策馬過去時,謝苓的右腳似乎不太對勁。
雪柳聞言,跪在榻邊,褪下了謝苓右腳的鹿皮靴。
大夫單膝跪到榻邊,被羊脂玉般的嫩足晃了下眼,他定了定心神,朝腳踝看去。
隻見腳踝紅腫一片,似乎有些錯位,他搭了張帕子在上邊,正準備伸手摸骨,就被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擋住了。
他懵了一瞬,側仰頭去看,就見自家公子面無表情坐到榻邊,道:“去熬藥,雪柳跟着,剩下的我來處理。”
大夫不明所以,但主子的命令他不敢置喙,哪怕心裡覺得對方不把苓娘子的身子當回事,也得恭恭敬敬,提了藥箱退出帳外。
雪柳在原地猶豫不想走,她分明看見自家小姐傷得很嚴重,誰知道這二公子安沒安好心。
她剛想開口,就聽到謝珩毫無情緒的嗓音:“還不去?”
雪柳被吓得一個激靈,她哆嗦了一下,吞咽口水,小聲道:“奴婢…奴婢想陪着小姐。”
謝珩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