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如瑛見狀,吩咐侍衛:“你去找些車馬,把城中準備的粥運到這裡來。”
侍衛捂着鼻子,滿臉不情願地應道:“是。”他本以為忍一會兒就好了,這下可好,看來要在這待上一整天!
侍衛費了好大勁把粥運來了,這時,衆人的目光紛紛聚焦在那鍋粥上。
裴如瑛環顧一圈,親手盛了一碗粥,當着衆人的面一飲而盡。他沒有多做解釋,衆人卻已然心領神會。
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裴如瑛靜靜地站在一旁。
人群中,一位婦人緩緩走上前,像是鼓足了畢生的勇氣:“能給我一碗粥嗎?”
侍衛盛好粥遞給她。
婦人顫抖着接過,嘗到粥的那一刻,竟喜極而泣,低聲嗚咽起來。過了許久,她才哽咽着說:“謝謝。”
這一聲落下,衆人像是被解開了束縛,心中的疑慮終于消散。開始有人上前索要粥,不一會兒便排起了長長的隊伍。
裴如瑛看着這場景,心中一陣酸澀。
到底是經曆了多少失望,才會如此小心翼翼?
施粥一直持續到晚上才結束,裴如瑛回到房間時,隻覺渾身酸痛。他瞧了瞧屋内簡陋的床鋪,對侍衛說:“把曾崇帶過來。”
曾崇一進屋,還以為要被審訊,趕忙“撲通”一聲跪下。
沒想到裴如瑛卻說:“曾大人今晚就在這兒休息吧!”
“啪”的一聲,裴如瑛離開時關上了門,曾崇滿臉茫然,不知所措。
直到他躺到床上,聞到被子散發的黴味:“這這這……”
裴如瑛來到曾崇的房間,頓時發現其中大有文章,屋内陳設看似低調,實則奢華,每一件物品都價值不菲。裴如瑛心中暗自冷笑,不過現在還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
畢竟勞累了一天,侍從以為他要休息,便問道:“大人可要歇息了?”
“點燈。”
深夜,燭火搖曳,裴如瑛将各縣呈報的受災人數制成算籌。汝陽共有十七鄉,每鄉報損不過百戶,算下來該有災民兩千人。可他今日在破廟看到的,就有上千人。
他今日旁敲側擊打聽了一番,發現那些災民中,有五百人都來自同一個地方。這說明,災民數量遠遠不止幾千人……
曾崇到底隐瞞了多少實情!裴如瑛恨不得立刻與曾崇當面對質,可他心裡清楚,曾崇肯定不會說實話。
如今唯一的辦法,就是赢得災民的信任。
當夜,裴如瑛未曾合眼。五更梆子響過三聲,裴如瑛站在驿館二樓,輕輕推開一條窗縫。晨霧中,隐約可見城牆根下蜷縮着的人影,如同散落一地的破麻袋。
經過昨日施粥一事,流民應該已經知道汝陽在赈災,想必會有更多流民趕來,可眼前黑暗中的人影,比太守昨日上報的“百餘流民”多出了數倍……
裴如瑛問道:“在别處尋的藥材可找到了?”
侍從回道:“其他地方的要麼拒絕,要麼就說沒有。不過昨日下屬路過原城,倒是遇到了一樁怪事。”
“什麼怪事?”
“下屬不是拿着大人的令牌麼,不知從哪裡竄出來個人直接将我攔下,指着我這令牌問我大人在何處。”
裴如瑛聞言,思索了一番,他這令牌平常并不示人,能認得這種的不會是普通人:“那人可還說了什麼?”
侍衛思索道:“好像嚷嚷着什麼馬車,什麼的……反正就是非要見大人。”
裴如瑛忽然想到了什麼:“你當時在何處見到的?”
“原城……”
裴如瑛慌忙起身:“帶路。”
侍衛麼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天還沒亮就要出去了……他不禁歎了口氣,自己眼前這位大人一晚上沒睡,如今還要去幾十裡之外的地方……
兩人前往馬車處的路上,忽然竄出來的人影吓了人一跳。侍衛還以為哪個不怕死的流民,拔劍就要砍他:“哪來的不長眼的……”
那人影忽然出聲道:“大人!我總算找到你了!”
聽到熟悉的聲音響起,他愣在原地,不可置信的開口:“劍書?”
“是我啊!”那人開始哭訴,“我跟着那個人,走了十幾裡地,鞋子都磨破了才找到這裡!”
“秦大人呢?”裴如瑛問這話時,心跳不禁加快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