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你說過……”
“那很可能是個活人。”柳清霄加大聲音說了一句。
“有,我家晾衣杆很長。”
婦人一聽這話,立馬應了一聲,趕緊跑回去拿了。
柳清霄想跟她一起去拿,但看了看正在往江中心遊的文宣,還是決定留下來,以防不測。
文宣抓住了對方。從救援者的角度來看,文宣的動作一點也不專業,至少柳清霄看着是非常危險的。
因為文宣是一把抱住了對方的腰就往岸邊遊的。而救援,最好是從背後動作,否則一旦落水者掙紮,很容易将自己也陷進去。
不過這位被救人員倒是挺安靜的,一動不動的,好像是已經暈過去了,希望别是死了。
婦人拿來的竹竿沒有用上,她過來的時候文宣已經靠近了岸邊。
婦人于是丢了竹竿一同幫忙文宣把人撈了上來。
冬日裡的人們都穿得臃腫,落水的女子也不例外。衣衫淩亂又濕冷,水淋淋的貼在身上,長發散亂不堪,胡亂的落在肩上,臉上。
臉色蒼白青紫,像是水鬼。
卻是通身華服。
婦人一眼就看出了女子身上的裝束。
十兩銀子就足夠普通人家過足一個豐年。卻是連這女子身上的布料都換不來,更不要說得體的裁剪與精繡的花色。
像是那位說要救人的小少爺一般,具是黃金裝點。
婦人理了理女子的錦衣,又擡頭看一眼正在幫忙文宣脫外套的柳清霄。
下意識的評估了對方一身裝束的價值。
收回眼神,将注意力放回落水之人身上,探了一下鼻息,又把了脈搏。
“還活着。”也快死了。
在花樓上長久待着,她對确定人的身體狀況也有一些心得。氣息已經非常微弱了,脈搏亦是時有時無。
她按了按胸膛,意外的發現并沒有多少溺水的迹象,女子隻稍稍嗆咳了兩下。
倒是……她擡起手,手心殷紅暈染。
在她的按壓下,被漂淨的錦服漸漸浸出血色,婦人于是解下外套蓋在了對方身上。
“費力撈起來的,找個大夫吧。”
文宣在一旁說了一句,他隻看清楚那人嗆咳出了水。說着擰了擰身上的水,打了個寒顫。
柳清霄幫着擰水,怕冷風吹,把披風給對方披上了。比起被救起來的陌生女子,他更在乎文宣的身體狀況。
當然,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到底是男女有别。
救人的時候道義占領了腦子,現在人救上來,良善的本能退卻,唐迎已經開始考慮風險與危機應對了。
比如農夫與蛇啥的。
便顯得不太熱忱了。
婦人見狀,沉吟了一瞬,“我家就在不遠,能勞煩兩位公子幫忙将人擡過去嗎?”
說着不好意思一笑,低眉垂首,分明魅惑。
“我一個人擡不動。”
正值新年,上京處處熱鬧喧嚣。無論是貧窮還是富有,在這個承上啟下的上午,都是生機勃勃的,充滿了對未來的期待。
但這一片楊柳岸是不同的。無論是上京的哪個坊,面對這樣的突發狀況,早有人群蜂擁。像是覓食的蜜蜂,循着八卦而來。
但到現在為止,楊柳岸邊仍舊隻有四人而已。
卻不完全是因為楊柳岸邊的住戶比常人冷漠,也是因為熱鬧的氛圍并沒有籠罩過來。
剛才行來的時候柳清霄就注意到了,就連衣食無着的貧民窟都會有一聯紅紙,那是他們對未來的期盼。江邊的屋子卻少見紅色。
人煙寂寥。
搗衣的婦人其實是這一路唯一見到的人,卻也隻是在生活而已。
不是在過節。
楊柳岸邊的人不過節,也幾乎從不早起。
婦人已是例外。
卻沒有第二個例外。婦人想着,擔心兩人就此收手離去。
于是又接着道:“小婦人家中正好有裁好的男裝,兩位公子若是不嫌棄,也好順便到我家換身衣服。”
“天寒氣冷,濕衣容易起風寒。”
柳清霄聽着,看着臉色已經漸漸蒼白的文宣,點了點頭。同文宣合力将人又擡了起來。
擡的時候才發現,這人之所以保持着雙手枕在腦後的姿勢,是因為她雙手綁在了一起。綁手的腰帶并沒有打上節,隻是繞了幾圈的樣子,可能是在水流中沖散了。
倒是好運。
話說一具屍體其實還滿重的,柳清霄上一次鍛煉還要追溯到大半年前了。
文宣不動聲色的将手放低了一點,婦人見此也幫忙摟着腰身,三人合力将人擡到了小院中。
婦人推開門,引着幾人進了屋,入目便是各種顔色與花紋的布匹,或碼在架上,或挂在牆邊。
穿過被布匹圍繞的大堂,便是婦人的閨閣,入目便是一座菩薩小像,身前香爐袅袅青煙。
在對方的牽引下,兩人将更像是女鬼的落水女子放到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