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唐迎,定安侯把自己新的猜測寫上,朝中有人刻意結交學子。
剛才一瞬間,定安侯想到唐迎也能做這些,少年秀才,才貌俱佳,氣質溫和,又浸染出滿身貴氣。隻要唐迎願意,多的是人想要與他交好。
唐迎已經閉門造車許久了,但是定安侯府收到的關于五少爺的請帖從來都沒少過。
不過也隻是一瞬間的事情。
下一刻,定安侯将剛才升起想法壓到腦海深處,再也不會浮起為止。
唐迎須得走仕途,走最堂皇的路,紮最堅實的根。
……
同一時刻,上京的另一處書房,骨節分明的手晶瑩溫潤,擱下手中的毛筆,紙上的字迹如雲煙跌宕,沉雄古逸。
文字卻盡顯肅殺。
……
從定安侯府書房出來之後,唐迎就再也沒有出過門了。
潭越遞過兩回帖子,得到的是推拒的回帖。
唐迎隻說自己功課要緊,需得準備明年的鄉試。像是拒絕其它的朋友一般,也把對方拒絕了。
這不過是定安侯府還保留着兩分面子功夫,潭越的帖子其實是遞到了雷總管的手上。
回帖的是候府的分管這方面事務的門客。很早以前,唐迎就不再應酬,回帖都是他們在做。
那些一同學習的友人,在過了最初的懷疑不滿之後,見唐迎确實一視同仁的拒邀,漸漸也相信了。
不再送帖的同時,還小範圍的引起了閉門謝客的風潮。
後來雖還有帖子,除了廣撒網的文會請帖之外,更多的其實是聞名的陌生學子,抱着試一試的心态遞帖子。
同窗漸漸斷了之後,潭越便是唐迎唯一會來往的人了,現在這條線也斷掉了。
潭潇越第一次收到定安侯府回絕的帖子時還有些不可置信,自西子樓相識以來,唐迎從未拒絕過他的邀約。
沉默了許久,潭潇越才又遣人問了問。
天機閣調出唐迎的消息,潭潇越于是得知定安侯府的五少爺自院試以來就深居淺出,除了西子樓昙花一現之後再未參與過任何上京社交。
她又安靜了好一會兒。
第二次邀請被拒絕之後,潭潇越看着手中下屬傳回來的回帖,燙金鎏面,用詞也極為謙卑。
說收到邀請不甚感激,奈何學業繁雜,抽身不得,有負期待,萬望諒解。
“姐姐,迎少爺好忙啊。”
紅芹在旁邊看了一眼,花了點心思将回帖上的字辨認出來,讀完之後,她感慨了一句。
潭潇越笑着回應,“是啊,要過年了,應該是很忙吧。”
“你學得倒是不錯,這些字你都能認全了。年後得添一份束侑給老師。”
“老師?”
“教你的女師。也是教的很辛苦的。”
紅芹嘟嘟囔囔,“女師就女師嘛,我還學得很辛苦呢?”
她從小就沒有上過學,到上京之後潭潇越就為她請了女師教導,半年過去,也認識了許多字,可見往常隻是荒廢了腦子而已。
潭潇越打發走了紅芹,捏着回帖歎了一聲,收到了櫃子裡,算是對這份本不存粹的友誼留個紀念。
因此,當天機閣的堂主向會首報告近期活動收到打壓的時候,潭潇越并沒有任何意外。
天機閣浮出水面是早晚的事,當唐小公子拒絕邀請之後,潭潇越就已經做好了準備。
她将自己提前做好的備案拿出來,有條不紊的吩咐下去。
天機閣于是進入靜默時期,收縮明面上的勢力并且降低對情報人員的溝通頻率。
……
大順就在這樣的冰山般靜默中迎來了除夕。
除夕之夜熱鬧非凡,定安侯府提前許久就做足了裝飾,紅紅的燈籠照耀府上每一個角落。
日暮降臨,候府的下人點燃燈籠,天上又飄蕩着點點雪花,俄而漫天灑下。
宮牆内外同時傳出喜悅的驚呼,“落雪了,瑞雪兆豐年。”
司禮監的大監第一時刻将消息傳進了養心殿。
除夕夜裡仍在伏案批折的皇帝從公文堆中擡頭,又從一旁的奏折中翻找出太延府的請安折子。
上面除了日常的請安之外,還額外提起今年入冬以來太延府就未見落雪,來年幹旱,恐有饑荒。
“欽天監是說,上京落雪,太延便落雪。”
“現在上京的雪已經到了。”
“陛下寬心,太延承天恩,必定已有瑞雪降下。”
“自當如此。”
皇帝沾了墨,朱筆紅批,将已經在案桌前擱置了月餘的請安折子回複了。
“準備一下,晚間上城樓。”
……
定安候府内,主人家披着裘衣,踩着剛剛灑下還未及清掃的薄雪,相互閑聊着往老太君的院子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