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憶了一下,即使帶着女扮男裝的預設去看,也還是不覺得潭越……潭潇越的扮相有什麼問題。
從來女裝大佬都讓人肅然起敬,但毫無破綻的男裝大佬也同樣令人仰望,尤其是參考影視作品中那些猶如不存在的女扮男裝,柳清霄的敬仰猶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
但是唐迎應當氣憤,柳清霄感受着自己的憤怒。
他是唐迎,他應該厭惡。一個心機深沉的女子,一個極有可能是将四叔送到邊地的罪魁禍首,卻假裝良善與他相交,口蜜腹劍何其可恨。是看見了毒蛇的厭惡。
他是唐迎,他應該茫然。因為他能明顯感受到對方的真誠,對方第一面就幫他解了圍,後續交往中也是很符合一個好友的狀态,卻全然虛假。是第一次見識人心險惡的茫然。
他是唐迎,他應該委屈。他以最大的熱忱與善意交付,換來的是謊言包裹的惡意。是一片真心錯付的委屈。
但他也是柳清霄,柳清霄從一開始就從未放下過戒備。
他是柳清霄,他感覺輕松。因為潭越對官場擺明車馬的拒絕,他一直很擔心穿越者進入官場是否是大忌,現在倒是明白了,是官場現拒絕了潭越。
他是柳清霄,他深感佩服。大佬的開局可比他差多了,現在已經混到能跟大伯掰手腕了。
他是柳清霄,他滿腹動力。這麼主動的大佬,一點也不像是沒有奮鬥目标的樣子。
他是柳清霄,他似曾相識。果然,現代人的擺爛都隻是挂在嘴邊的麻痹别人的故事,暗地裡一個比一個卷,大佬也脫不了窠臼。
縱然思緒嘈雜,但唐迎還是第一時間做出了反應。
“大伯,這上面……”
“潭兄……潭潇越與我交往時并未告知我他的身份,我也沒有發現他有窺探候府隐私的行為。”
“我明白,他要是表現得明顯,也不可能獲得你的友誼。”
那不一定,柳清霄想,他肯定是不會放棄跟大佬的聯系的。
但如果對方表現出擺明了利用唐迎的态度,他大概早就通過候府查對方了。
也不至于被欺瞞這麼久。
老實說,對方跟他交往時還真是表現得真心實意,要不是第一面就爆了馬甲,唐迎心裡說不定早就把他當親兄長看待了,也早就邀請對方到候府來玩了。
也因為對方一直以來表現溫和,柳清霄從來沒徹底将對方當作敵手看待。
他心裡其實早就有偏向了,隻是維持着警惕而已。
“小迎,你現在回想一下,你在與潭潇越交友期間,有沒有什麼值得注意的事項,有沒有對她吐露過什麼?”
“說一說你對她的看法。”
這時定安侯此刻最在意的事情。
唐迎沉默了一會兒。
“潭潇越男裝扮相很好,當她是潭越時,沒有任何人會懷疑他的性别,應該是刻意訓練過。”
其實不一定,現代的女大佬們穿上西裝也看不出來婉約之态,隻是這個世界的女子沒有這種生存環境。
“潭潇越對上京很是了解,跟她自述才來上京半年的時間完全不符的了解,也許是刻意搜集過上京的地貌信息。”
“潭潇越才華出衆,……”柳清霄終究沒有說出《池上》是對方所作這話,代替唐迎将後面的内容咽了下去。
“潭潇越待人謙和,有極強的親和力,看起來是很有善心的人,與人交往的時候,會給對方極度真誠善意的錯覺。”
“她從來不探究候府的事情,但也許,她會從我的神态與回應中揣度候府的狀态。”
……
柳清霄想到西子樓中對方主動幫定安侯府公子解圍并交好,隔日合州事發。她提前幾日約自己見面,卻一同在茶館聽四叔的同人評書。
現在看來,都是有目的的。
那今日相見又有抱有什麼目的呢?
柳清霄這樣想着,沒有繼續揣度。
定安侯聽着,一邊給潭潇越做了記錄,“善裝,善謀,善得人心,善以小見大,才華出衆,不求名,不慕财……”
記完了,又擡頭看了唐迎一眼,補上“貌佳,易交學子。”
上京的學子大多一個調調。
能得唐迎的真心,也能得其它人心。國子監裡到處都是滿腔熱血無處照肝膽的少年人,偏偏還都是未來的棟梁。
得防備他們真心錯付。
又想到甯驸馬的文會,甯敬源與禇冠斌是多年好友,而禇冠斌……曉風才到甯西就病了一場,沁娘更是現在還纏綿病榻。
還未擱下的毛筆頓住,緩緩在學子兩字上打了一個圈。
“小迎……”定安侯叫了一聲,唐迎是定安侯府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文人。
柳清霄停了話,看向定安侯。
“近期就不要出門了,在家裡複習功課吧,明年大伯為你延請一位先生。”
說着擺手,不容拒絕,“鄉試規則繁多,須得一位先生。”
唐迎還能說什麼,當然隻能應下。
好歹我真的學了一年,柳清霄緩緩舒了口氣,暗道自己一身的自制力全用在這上面了。
要是現世我也能這麼自制,我都不敢想自己能有多大的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