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官請,靠窗的位置給您留着呢?還是老樣子?”
“嗯。”
小二殷勤的引路,還特意将肩上的抹布拿出來擦了擦凳子,才請他們坐下。
柳清霄倒甯願他别擦,這樣好歹可以自我欺騙一下。
不多時,老闆娘将一個瓦罐端了上來,罐子裡是炖得軟爛的老母雞,濃郁的雞湯氣味散發出來,又擺上飯盆,一碟爽口小菜。
“公子,請用。”
柳清霄的目光落在老闆娘的臉上,頓了頓。
分明是一張清麗的面容,垂眸低笑時溫柔和婉,隻是臉上的淤青破壞了這份美好。
潭潇越維持一上午的笑臉收斂了起來,她其實看見了更多,比如袖口處新增的傷痕,上菜時空無一物的手端着滾燙的瓦罐,手心一片通紅。
吃飯的客人中有突然響起的笑聲,分明調侃。
“多謝。”
潭潇越像是沒有注意到,轉頭對眉頭稍皺的候府公子說道。
“迎弟可不要看這瓦罐不起眼,湯鮮味美,吾等不日離京,可是再也吃不上了。”
柳清霄頓了一下,從容接話:“既如此,今日當盡興。”
平常商戶熬的雞湯能有多好呢?其實一般,隻是潭越喝得仔細,常閉上眼品味。
柳清霄陪了兩口便不再喝了,他久不沾葷腥,雞湯油膩,此時有點反胃。
出了店門,飯館外的棚子已經被勤快的商家收拾幹淨了,下午淨街虎巡來的時候是絕對找不到錯處的。
潭潇越手中拎着已經花錢買下的瓦罐邊走邊掂量,“這可是最後一份了,得帶回去留着晚上熱一回。”
“老闆娘的雞湯炖的真好,可惜了這麼好的手藝。”日後難得享受了。
柳清霄回頭望一眼,“老闆娘的傷?”
“我不再去,應當就不會再有了。”潭潇越聲音低沉。
“我聽說,家暴這種事,是很難自控的。”
潭潇越沒有回答,前世的記憶湧上腦海。
“女娘難道不知,妾本琴瑟和鳴,若非那一夜夫君撞見我與女娘送湯,夫君又怎會誤會妾與他人有染。”
“是妾不守婦道,夫君教育我罷了,女娘卻将夫君下獄,還讓妾守了活寡。”
“妾怎能不恨您?”
“當年,是你求我,說再不幫你,你便要被打死了。也是你決定和離。”
“妾當時不知女娘是女子。否則妾怎會像您求助?”
“有何區别?”
“女娘曾說有女子能頂半邊天,天下何曾有過那時候,不過是女娘的臆想罷了。”
“我已是指揮使。”
“天下誰不知道,陛下寵愛女娘,縱容女娘任性罷了,女娘日後為娘娘,我們這些人該怎麼辦?”
……
“雞湯很好,不要浪費了,既是你做的,仍送與你喝罷!”
“女娘,是劇毒,人已斷氣了。”
“這麼多年,倒是一點舊情不念。咳咳,葬了吧,送她與夫君同棺。”
“女娘,你的傷口又裂開了,大夫說讓你靜養的。”
“沒事,咳咳,去查,毒藥是怎麼到她手上的,我要看看是誰在使陰招。咳咳,說不定能撕開口子。”
……
今生你未與我半夜送湯,我不過是一個常客,你的夫君也還是動了手。
“丈夫管教妻子,天經地義。”
大佬,你思想有點老古闆啊。
但在大順這确實是很正常的事情。
柳清霄應付大佬如同長輩,不認同也絕不反對。
沒有再說什麼,心裡想着日後找機會用外力制止一下,不知道這邊的淨街虎認不認定安侯府的面子,或者給點錢?
潭潇越看見定安侯府小公子明顯不認同的神情。果然是世家嬌養出來的孩子,沒直面過世人的苦難,所以總是能引動他的同情心。
這也不是什麼壞事,赤子之心最珍貴。
“我看你剛才沒動筷子,想來是吃不慣的。”
“從橋沿坊這邊穿過,沿着河道一直走,過去有一家竹誼齋,他家大師傅技藝極好,尤其一手素齋,廟裡的和尚都說好。”
柳清霄的胃已經開始抗議了,本想随便找個地方對付一下,聽到這番介紹,還是打起了精神。
上次文宣在它家買的點心确實不錯。
隻是沒想到,橋沿坊跟花坊原來這麼近,一個盡顯繁華色,一個滿身濕鹹氣。
不過想一想也算合理,上京也就一面沿水而已。
“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