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他們知道,無論陛下如何努力,都改變不了這個以百姓做刍狗的世道。
站在頭頂的人或許會改變,但頭頂永遠有人,可以随意生殺。
陛下已經二十年沒離開過上京了,白發叢生。
而行走天下的太子,死在了初春的細雨中。
柳清霄輕輕的,輕輕的歎口氣,這個異世界的魂靈,第一次表達了對當世至尊的憐惜。
湮滅在黑暗裡,無人知曉。
……
秋高氣爽,暑氣盡消,待到田野間金黃盡褪,上京又恢複了繁榮。
“要說那心娘,本名水心,容貌可謂是傾國傾城,明眸皓齒,眉目如畫,宛如玉雕冰塑,似夢似幻,嬌豔絕倫。”
“峨眉輕掃,亦颦亦蹙。”
“那公子爺見了,是家國也忘了,嬌妻也忘了。雙眼發直,見恒娥入夢中;腳不自控,知仙子下凡塵。”
“上前隻問,女娘是哪裡人,怎在此間蹙眉。在下不才,願為女娘鷹犬……”
潭潇越關上内窗,說書先生的聲音便聽不真切。
“這折《憐心嬌》可是茶館先生的新作,滿堂座無虛席,均是為此而來,潭兄定的這個雅間,多少人想定定不到。”
“卻關上窗,暴殄天物。”
一襲白衣長袍,輕薄飄逸,柳清霄伸手倒茶,一洩如注,即傾即止。
伸手做請。
潭越也不客氣,正好有些渴,端起茶杯就悶。
不懂品茶的奧妙。
柳清霄自己也不懂,照貓畫虎泡茶,卻不妨礙他在心中腹诽他人。
喝完茶停頓好一會兒,潭越放下茶杯。
輕咳一聲,将對方的注意力轉過來。
“迎弟要是喜歡聽,我這就把内窗打開。”
“先生新拟的折子,這還是首場,看來今天我到底還是有福。”
作勢就要轉身開窗,柳清霄抄起桌子上的折扇就去攔,果不其然看見潭兄調侃的神色。
柳清霄假咳,“窗已經關上了,再打開也還是聽不全的。潭兄何不留待下次,求個有始有終的圓滿。”
“這才是不留遺憾。”
被攔住了也不生氣,潭潇越順勢坐回去,取了茶壺給自己斟上。卻不喝,隻放到一臂遠處。
“說得真輕巧,我提前半月就定了房。就這,茶館老闆還屢次來問今日是否有其它安排,若非我是常客,今天還不一定能坐在這裡。”
潭潇越睨他一眼,“你來了我還得關窗,早知道不如把這雅間讓出去,茶館老闆還能承我一分人情。”
那我也不能大咧咧的開窗坐在這裡聽先生大談特談四叔的花邊風月吧!
過于不敬長輩了點。
茶館的先生寫了一折新戲是早就宣揚出去的,潭潇越自到上京以後就是這間茶館的擁趸,自然是第一時間定了包間。
這是他們今天能坐到這裡面的根源。
但是說書先生卻沒在宣傳造勢的時候說他的新作品的内容,隻說是才子佳人,風流韻事。
誰想到是這麼個才子佳人法。
柳清霄帶着期待坐進來,隻聽了個開頭就猜到了原型,所謂心娘,什麼本名水心,本名沁才對吧。
這相當于直接點名了。
潭潇越關窗的反應還不算大的。還有幾人是直接起身離去的,均是跟定安侯府有所牽連的人。
這就是他們能做的最大的抗議了,至于更激烈一點的?抱歉定安侯府不敢。
而作為親侄子的唐迎,他更是連頭都不敢露,已經準備好待會兒從後門出茶館了。
聽不了折子戲,兩人便閑聊些它事打發時間。
柳清霄本就是抱着與大佬社交的目的來的,這樣的狀态可謂是正中下懷。
他覺得潭越穿越前肯定有做準備,是背後有人的大佬,值得交好。
如果潭越沒有内部消息的話……那就是野生的大佬,更值得交好了。
潭潇越倒是沒有柳清霄那樣複雜的心思,不過是想通過旁系公子打探一下定安侯府的近況,側面揣度一下瑞王;交好注定前途遠大的年輕秀才為自己拓寬後路;旁敲側擊一下四皇子系到底存不存在跟自己一樣的重生之人;再看看能不能抓出一點其它的有用信息。
而已。
于是雙方往來頻繁,互問近安。
“之前潭兄說起與令妹初來上京,不知現在安頓好了嗎?”
“勞迎弟挂心,将院子重新休整了。”
潭潇越敷衍過去,說了一些話,又朗聲笑道,“看來迎弟最近不常出府,否則不會跟我說了這許久卻不提及了。”
“什麼?”柳清霄好奇。
他确實很久沒出門,不過這不妨礙他與潭越交往。
以柳清霄對大佬的在意程度,就算在家中苦讀,也是絕對不會忘記維系與大佬的關系的,信件往來是常有的事。
隻是此間寫信總是簡短,也不好過于頻繁,隻能維持雙方關系不至于淺淡,還是得常常社交才能更好的拉近關系。
潭潇越維持着笑意,躬身,拜了一拜,好似敬仰,“絕句唐。”
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