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朝會發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禦史奏聞戶部侍郎縱容宗族作惡,為禍一方,緻使合州災情泛濫,百姓民不聊生。
衆大臣還未有行動,立馬又有禦史出列,說合州禹氏并非侍郎本家,而是打着侍郎親族旗号的同姓之人,禹侍郎親族都是農家子弟,耕讀傳家。
是合州官僚一心隻想蠅營狗苟,借勢欺人,根本沒有求證過,禹侍郎又遠在上京,才讓他們逍遙法外。
一派說,誰知道你說得是真是假,定是為侍郎開脫。
一派說,侍郎為人正直清廉,你這是欲加之罪。
陛下看着朝堂吵吵嚷嚷一團,“恩澤,你說,那合州禹氏到底是不是你的宗族。”
一直低着頭的禹恩澤,想到昨夜四皇子握住他手承諾時的情真意切,想到自己幼年失怙卻一路安安穩穩的學習,科舉。
在村裡大部分人一年都吃不上一次肉的貧瘠之地,毫無營收的他每月能吃上兩次葷腥。
無論誰家有了好東西,都會給他送一份。
家裡的房頂從來不漏雨,嬸子們包攬了他所有的髒衣服,叔伯會為他修繕房屋。
他上學的束侑,買筆墨書本的錢,趕考的路費,都是村裡人節衣縮食一年由族老交給他。
甚至都不需要自己開口讨要。
又想到他們總是教誨的,要做好官,你是農家子,要明白百姓的苦。
在他為官之後,甚至仍舊定期送錢。
卻說,收了家裡人的錢,就不要收别人的錢了。要做一個為百姓服務的好官,不要被錢财迷了眼,他們會永遠做他的後盾。
他知道家裡借他的勢發達,他允許他們這麼做,這是禹恩澤的回報。
也是世道的回報。
一個運轉良好的社會,就應該用香車美人,權勢财富腐蝕人才。
給他們權、利、名,實現他們的志向,成就他們的野心,約束他們的行為,最終成為維系社會穩定的基石。
如果一個國家的人才不得志,胸襟不得展,結局請參考落榜美術生之我的二戰史。
禹氏培養出了人才,自然也該獲得足夠的利益。
但是在昨日以前,禹恩澤卻從未想過,教會了自己定國愛民的宗族,為了讓他不做貪官費盡心力的親人,卻趴在他身後,成為了侵蝕民脂民膏的财狼虎豹。
五毒俱全,無惡不做。
“臣,有罪。臣,失察。”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皇帝看着這個仿佛認命的能臣,在禦史争論之中,他們将禹恩澤為官以來的所有政績都念了一遍。
嘔心瀝血整合稅法,親身下縣丈量田地,改良稅收規則,精準調控錢糧用度,甚至親自勘察收稅還遇險幾乎身死,等等等等。
不少人第一次意識到,原來他做過這麼多。
現在誰都看出來了,之前别看吵鬧得厲害,其實不過是唱雙簧罷了。
“四哥可真是拼命。”
“也要有得拼才是。”宸王看着,我手下要是有這樣一個官員,我比四哥還拼。
“着按察司和錦衣衛共同探查,确認禹氏所為是否屬實。”
皇帝最終拍闆,“至于禹侍郎,暫停職務居家反省,工作由戶部右侍郎暫領,以待後效,查明事實後再行定奪。”
“退朝。”
出了太和殿,四皇子走的虎虎生威,正欲尋錦衣衛使共商此案,卻被錦王追上,拱手道:“四哥,恭喜啊。”
“六弟這話說得,今日朝會又沒有關于本王的議題,本王何喜之有?”
四皇子一邊眼神逡巡一邊敷衍,見到指揮使的身影,不等瑞王說話,“本王還有事,六弟慢走。”
說罷抛下錦王兩步追上錦衣衛使,不一會兒兩人就并肩而行。
等四皇子走遠了,錦王在背後眯了眯眼,“當然,何喜之有?”
本來想着斷他一臂也就是了。
果然如潇越所說,非得大勢壓人才行。
希望舅舅他們已經收拾好了收尾。
上朝歸來的定安侯很是放松,陛下明顯是準備放禹恩澤一馬了,讓按察司去查案,絕對能将禹氏查的清清白白的。
抄家滅族的隻會是膽大包天假借侍郎名望的同姓禹家。
特意詢問了唐迎今天的動向,聽到下人回複侄子卯時就開始溫書學習,更覺滿意,跟老太君請安後就出了府門,還有不少事情要安排。
而此時的柳清霄在書房的軟榻上睡得正香,不出意外的話要十點才會清醒。
……
四皇子的笑容并沒有維持住太長時間,随着督察院的一封奏折上達天聽,事情就好像跑馬一般脫離了預定的軌道。
禦史文采斐然,洋洋灑灑上千字,借禹侍郎之事,道盡了本朝疏漏。
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奏折字字珠玑,可見心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