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蕪能感覺到傅讓潮說出這句話時的真誠。

“後來，我們訂婚，準備結婚。你還懷了我們的孩子。“

沈蕪之前聽傅讓潮提過，但那時沒有追問下去。舊事重提倒讓她想問個明白。

“就在我們婚禮前一個月，你開車出去，說要去給我買一個生日蛋糕。那天下着大雨，路很滑。然後出了意外。”

茶館裡的空氣仿佛凝固了。沈蕪甚至能聽到自己心髒劇烈跳動的聲音。

“我接到電話的時候，正在國外談一個很重要的合同。”傅讓潮的聲音裡充滿了無法掩飾的自責和悔恨，“他們告訴我，你傷得很重，需要立刻手術。孩子沒保住。”

他的聲音哽咽了一下，迅速别開頭，似乎不想讓沈蕪看到他此刻的脆弱。他深吸了一口氣，才勉強繼續說道：“等我以最快的速度趕回來，你已經躺在重症監護室裡，昏迷不醒。”

沈蕪怔怔地坐在那裡，腦子裡一片混亂。車禍，重傷，流産……原來，原主經曆了這樣慘痛的事故。而傅讓潮，他沒能在她最需要的時候陪在她身邊。

難怪……難怪他後來會變得如此冰冷，難怪他對她（原主）的态度會如此複雜。不僅僅是失去愛人的痛苦，更是深深的愧疚和自責。

“醫生說，你可能會一直昏迷下去，或者即使醒來，也可能會有嚴重的後遺症。後來你終于醒了。但是你誰也不認識了，包括我。醫生說，這是車禍導緻的嚴重腦損傷，造成了記憶缺失。”

他轉回頭，重新看向沈蕪，眼神裡帶着一種近乎絕望的探尋：“所以，當你說你是穿越者，我以為……你隻是病了。我以為，隻要給你時間，隻要我努力，你總有一天會好起來。”

傅讓潮眼底的光芒徹底黯淡下去，“我知道了。你不是失憶，是真的變成了另一個人。”

“在我原來的世界，我也叫沈蕪。是個還算有點名氣的美食博主。”沈蕪自嘲地笑了笑，“聽起來是不是很普通？沒有豪門背景，沒有驚天動地的故事。我最大的成就，就是擁有千萬粉絲，每天在一方小小的廚房裡，研究怎麼把普通的食材做出治愈人心的味道。”

她回憶起上輩子的點滴，語氣變得有些飄忽：“我從小就喜歡做飯，覺得廚房是世界上最神奇的地方。後來，我把它變成了我的工作。很累，非常累。為了更新視頻，為了滿足粉絲期待，我幾乎把所有時間都耗在了廚房和電腦前。熬夜是家常便飯，吃飯也極其不規律。”

“然後呢？”

“然後，在一個和往常一樣加班到淩晨的夜晚，我猝死了。心髒驟停。沒什麼痛苦，就是眼前一黑，再睜開眼，我就躺在了醫院的病床上，變成了你認識的那個沈蕪。”

她簡單地描述了自己穿越的過程，包括醒來後的茫然，對這個陌生世界的恐懼，以及發現自己竟然穿進了一本小說的震驚。

“你是書裡的反派大佬。而我，按照劇情，是你的協議妻子，或者說，是照顧反派小侄子的後媽。”

傅讓潮眼底掠過一絲極淡的譏诮，不知道是針對這荒誕的“小說設定”，還是針對她自己。

“書裡是這麼寫的。”沈蕪有些尴尬，“說你性格陰郁，手段狠辣，還對我強取豪奪。”她越說聲音越小，覺得當着本人的面念判詞實在有點作死。

出乎意料的是，傅讓潮并沒有生氣，反而輕輕哼笑了一聲，那笑聲裡帶着一種洞悉世事的涼薄：“聽起來，倒也符合外人對我的部分評價。”

沈蕪愣了一下，沒想到會是這個反應。

“所以，你一開始就知道所有‘劇情’？

“我知道大概的故事走向，但很多細節并不清楚。”沈蕪誠實地回答。

“但我沒想到，這裡的一切和書裡描寫的并不完全一樣。傅榕不是一個簡單的‘小反派’，他隻是個需要關心的孩子。而你……”她頓了頓，“似乎也和書裡那個臉譜化的‘反派大佬’，不太一樣。”

傅讓潮沉默了。

他端起茶杯，卻沒喝，隻是用指腹摩挲着溫熱的杯壁，似乎在消化這過于龐大的信息量。

穿越，另一個世界，美食博主，猝死，小說，反派……這些詞語組合在一起，足以颠覆任何一個唯物主義者的世界觀。

“今天就到這裡吧。”

沈蕪也跟着站起來，心裡有些忐忑。她不知道傅讓潮這句“消化一下”意味着什麼。

接受？懷疑？還是……覺得她瘋了？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茶館。外面下起了大雨，司機已經撐着傘等在車邊。林荔和傅榕已經先坐另一輛車離開。傅讓潮沒有回頭，徑直上了車。沈蕪猶豫了一下，也跟着坐了進去。

兩人一路沒有任何交流。

兩個小時後，車子緩緩駛入傅家大宅。沈蕪看着窗外熟悉的景緻，心裡卻一片茫然。

未來會怎樣？她不知道。她隻知道，坦誠之後，一切都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