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羽憤然說完,便習慣性地等着姜慎像以前那樣跟自己頂嘴。然而現在的姜慎卻出奇的安靜,似乎一點也不生氣。
過了一陣,郦羽終究還是沒忍住,偷偷擡眼去看他。于是,正巧撞上姜慎滿含笑意的一雙眼睛。
…雖然如今碰面,總還是會忍不住相互鬥幾句。可大多數時候,姜慎已經不像小時候那樣主動跟他拌嘴了。
……讨厭他。
好讨厭他。
不知為何,他越是沖郦羽笑,越是讓着他,郦羽就越讨厭他。
雲渡山巍然立于京城西郊,原名為鳳渡山,其下奔湧的那條江也名為鳳渡江。據傳,這附近時不時有人見過江面掠過七彩鳳尾,遂以“鳳”字命名。而當年聖祖皇帝欲意向南遷都此處,便将此山改名雲渡山,江也改名雲渡江。取“雲起風生、天光煥然”之意。
此山景色秀美,先帝更是在山上大興土木,在臨江懸崖峭壁之上修建了涼殿。而每逢端午一過,陛下就會帶着一衆後妃,并摟着他那嬌寵了快二十年的宛貴君移駕到此處避暑。直至中秋方肯擺駕回宮。
宛貴君就是姜慈和姜願這對雙胞胎姐弟的生父。
而此刻,姜慎騎馬帶着郦羽穿過層層親衛軍,那些親衛軍似乎對他懷裡抱着一個伶人司空見慣,沒人攔他。
他最後勒馬停在涼殿前,将羞到不肯擡頭的郦羽親自攙下了馬。
“你就裝成是我帶來的小侍。”他貼近郦羽耳畔,低聲道,“跟緊我,沒人來懷疑你。我幫你盯着郦峤…嘿嘿,到時候你想怎麼讓他出醜都行。”
“……你說的對,我一定要給他顔色瞧瞧。”
一想到郦峤一早出門時那副光鮮亮麗的模樣,郦羽就恨得牙癢癢的。他對姜慎不過是厭煩,頂多是看不順眼。但對郦峤可謂厭惡至極。
此時從背後看這二人,更像是纨绔公子勾搭這個窈窕小倌。
宮人們忍不住背後竊竊私語。
“這六殿下怎麼還敢帶那些倌人?嫌先前被陛下打得不夠嗎?”
“不過你看,這次這美人好像看着年歲不大啊。六殿下這是換口味了?”
“噓!你小聲點,六殿下瞪過來了……”
不過郦羽大半個人都被姜慎護在身下,如今滿腔熱血想的都是待會兒要怎麼給郦峤使絆子。完全沒有察覺到那些宮人們對他的指指點點。
遊龍會的觀台就設在西側的清涼閣上。龍舟遊江申時方開,眼下還有一段時候,姜慎便先帶着郦羽去了自己的寝間。
“我寝間沒旁的人,哦……隻有我母妃在。你見過她的。不過她…她最近狀态不是很好,就算去跟她打招呼,她也可能不會搭理人……”
姜慎話到一半,便聽“砰”地一聲,有人從對面那處頗為豪華的正殿中被擲了出來。
那人重重摔在地上,連滾了好幾圈。最後撞上石燈柱子,蜷縮成一團,哀嚎不止。
定睛一看,是個被打得鼻青臉腫的小侍。
後宮裡為了區分太監和小侍,特于入宮之時,就給那些哥兒們的手腕内側烙下宮印。
那小侍看樣子也不過十幾來歲,雖姿色平平,但生了雙上挑的狐狸眼。眼角尚帶淚痕,衣物卻被撕扯得破破爛爛地挂在身上,像朵剛被風霜打蔫了的花般可憐兮兮。
姜慎見狀,立刻伸手将郦羽拉到自己身後。
“小蕩·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