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權是地道的北京人,家境優渥,平時在社團裡也經常請大家吃零食,但他大概被人捧慣了,很少顧及别人的感受,更不在乎,大家也就避其鋒芒。
他這話說的未免太輕視,有個大一的幹事忍不住嘀咕道:“那李部長的男朋友肯定有他的優點吧......不然怎麼能入部長的法眼呢?”
旁邊的人暗暗觸碰了一下他的手臂,意思讓他不要再說了。
新一屆的幹事對于陸權之前的事不太了解,大一剛來時陸權就是有女朋友的,最後分手時女孩找來學校,聽說還鬧的要自殺。後來陸權有段時間對李抒音有些暧昧,但得不到回應也就不了了之了。
陸權臉色更差,嗤笑道:“女生就是要被捧着的,要砸錢養的,我要是她男朋友,絕不會讓她這樣奔波勞累。李抒音就是沒看明白,跟這樣的男人在一起,有什麼光明的未來嗎?最後被生活逼迫的時候,早晚得分手。”
牌桌上一陣沉默,衆人都不自在地笑了笑,陸權像是郁氣終于得到了發洩,仰頭高聲說:“今天團建我包場啊!大家不用客氣!”
包廂裡傳來歡呼聲,包廂外的李抒音慢慢放開了門把手。
她和袁可正要進去,沒想到包廂裡她成為了話題的中心,陸權的話一字不落聽在兩人耳朵裡。袁可拿着旗子站在一旁,更是尴尬。
李抒音輕輕後退兩步,拉着袁可走到一邊。袁可皺着眉:“......部長,你别放心上......”
李抒音搖搖頭,輕扯了下唇角:“旗子給你,我就不進去了。”她抿抿唇,看着袁可尴尬的面容,囑咐道:“别說我來過。”
李抒音推開會所的門,才看到外面飄起了細細的雨絲。她站在廊下,冷氣讓她的頭腦更加清醒,她想到剛才陸權的話,不由攥緊了手指。
之前站在包廂外,那一瞬間的憤怒被她強行壓了下去。陸權什麼人,她當然清楚,過往她不放在心上,隻是楊瀝深作為她的男朋友,作為相處不多的人,竟然也要被這樣輕視。
李抒音有些郁悶堵在心口,她深呼一口氣,看了會兒雨絲在朦朦的天空中飄落,城市的霓虹燈光撒了些顔色在上面,像是迷人的煙霧彈,讓人看不清。
她獨自站了會兒,微信響了。
知音:【結束前告訴我,我去接你,外面下雨了。】
李抒音看着,突然鼻尖酸澀,心中郁結之氣更濃厚,不由深呼了一口氣。
李抒音:【你現在來吧】
她發了位置給他,就蹲在旁邊等着。
走廊下還有一些人也在觀望着天氣,有些交談聲,會所的門被推開又合上,人來人往。半晌,突然有吵架聲清晰地傳來,周圍人都不由側目。
“愛?你拿着你的愛和你這可憐的花抓緊走吧!除了你口中的愛你還能給我什麼?你什麼都給不了我!那我憑什麼還要和你在一起?”女聲夾雜着惱怒。
抓着她手臂的男生似乎也苦惱極了:“可是我是真的愛你......你為什麼不能等我一下......”
又是争吵了幾句,女生将一束玫瑰花狠狠扔進了前面的雨地裡,打着傘走了。
圍觀的衆人也面面相觑,男生在原地尴尬地強撐了一會兒,頂着蒙蒙大雨也走了。
一番鬧劇這樣收場,走廊下細密的交談聲又慢慢地響起來。
李抒音換了換姿勢,托着腮看着前面那束玫瑰花,因為雨水的緣故,加上被路人偶然踩了兩腳,現在有些殘敗地躺在地上。
她看着發愣。
等楊瀝深的身影從雨幕那邊走來的時候,她的視線就自動從玫瑰花上移了過去。
他穿着黑色的外套,骨節分明的手撐着一把同樣黑色的傘,圍了他那條藍色的圍巾,臉上有些焦灼的神色,走近的時候加快了腳步。
“抒音!怎麼蹲在這?”楊瀝深眼神落在她身上,上下打量了一下。
李抒音抓着他的手站起來,勉強笑道:“我腿有些麻......”
楊瀝深還輕喘着,把傘把塞到她手裡:“你拿着。”
他說着,将圍巾拿下來,給她繞上去。圍巾上還有他的體溫,觸到皮膚的時候,李抒音才覺得自己的脖子這樣涼。
她一直擡着黑色的眼眸看着楊瀝深,他面色緊繃,但手上的動作很溫柔。
楊瀝深給圍巾挽了個結,就被李抒音抱了個滿懷。
她的發絲毛絨絨的,溫熱的鼻息噴灑在他的頸項間,有些幽香,雨傘因為他的動作,罩在兩人的頭頂上,因而遮住了楊瀝深有些暗紅的面孔,他不由蜷縮了下手指。
片刻後,李抒音還沒有放開的意思,楊瀝深拍了拍她的腦袋,問:“回去嗎?”
李抒音從他懷裡退開,抿唇笑着點頭:“嗯!”
楊瀝深把傘接過來,将她緊攬在臂彎裡,慢慢地走進雨幕裡,那把傘向李抒音的方向傾斜了大半。
楊瀝深攬着她進了不遠處的一家便利店,看着她坐下,才去讓營業員熱了一杯牛奶。
他把三明治解開遞給她:“沒吃飯吧?”
李抒音接過去默默咬了一口。
楊瀝深坐在對面含笑看着她,手肘撐在桌子上,低柔問道:“怎麼了?不是團建嗎?”
李抒音捏着三明治,看着面前楊瀝深白俊溫柔的臉,更覺得難受。
她問:“楊瀝深,你有沒有覺得我們不應該在一起?”
這個提問的語氣和内容都很可怕,楊瀝深指尖微動,盡量使自己的聲音沒有異樣:“什麼?”
“今天有人貶低我的男朋友,被我無意中聽到了,我當時心裡很憤怒。”李抒音說,“後來我又覺得很可笑。”
“明明不認識,就因為處于我男朋友的位置上,你就要被他們指點。”
“我讨厭他們用那種高貴的姿态來評判你,我覺得我們很合适,我也很喜歡你。”
她說話的時候,楊瀝深慢慢地松了一口氣,營業員把牛奶放到桌子上,被他推到她面前。
“哦,這樣啊。”楊瀝深開口,聲音有些虛,他清了清喉嚨,低頭笑了片刻,才看着她說:
“無論我作為什麼身份被别人評判,如果他說的是事實,我不會生氣,隻會反思自身,而如果不是事實——那我就更不會生氣了。”
他的語氣雲淡風輕,李抒音心中慢慢安定下來。
似乎總是這樣,無論她多麼尖銳、彷徨、苦悶,楊瀝深總能平和、沉定地安撫她。
以往她總覺得楊瀝深像一張帆,意氣地迎風飄展着;可是現在她猛然警醒,才覺得楊瀝深更像船舵,無形之中引導着她的精神方向。
他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