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瀝深和她一起邁着步子回去：“會害怕嗎？”
“？”她眼神疑惑，聽他說，“你看到血，會害怕嗎？”
李抒音笑着搖頭：“哪有這麼脆弱，我隻是覺得，為什麼報複一定要伴随暴力、鮮血？”
“因為世界便是如此，想造成悲劇，那就要将美好的東西撕毀，而最直接的方式，就是暴力。”
朱旭東和李主任挂着工作證，背着吳孜寒進出考場，小高考總算是結束了。
放假的這天下午，江煜其因為要和母親商量換房子的事，和他們說完就回去了，而易敬森也說他爸說要找吃飯，沒時間。
想到吳孜寒也需要休養，幾人合計就各回各家吧。
楊瀝深和李抒音從洪中後門出來。
天氣已經逐漸和煦起來，兩人穿着校服襯衫，外面都罩了一件開衫。
“覺得怎麼樣？”
“很好啊。”李抒音拉起他的手，慢慢走着，“你覺得怎麼樣？”
“很好啊。”他學着她。
李抒音哈哈笑了一下：“第一次無差别接觸高考的氛圍呢，感覺也沒有那麼可怕，和平時的考試差别也不是很大。”
楊瀝深攬住她的肩，笑道：“任何一個日期，也隻是生命中平凡的一天。”
“也不是哦。”李抒音說，“以前我總覺得按部就班的生活很無趣，後來發現能夠按部就班地過完這一生，應該也是很難實現的水平了。”
“如果能像現在這樣，身邊有朋友、老師，大家在一起玩鬧嬉笑，雖然會有考試的壓力，但總歸是快樂的，這樣度過中學的時光，想想也很好。”
她看着他，說：“不過對于我來說，生命中的很多日期是注定不平凡的。”
他笑着問：“什麼？”
“比如11月22号就是不平凡的一天。”她依舊是一貫的含笑模樣，“這一天一個叫楊瀝深的小朋友出生了，讓這個世界變得很不平凡。”
他聽着，聲音低低的，“是嗎？”
“當然啦！你肯定會想，啊，這隻是李抒音這個人的主觀想法而已，但對于李抒音來說，她的主觀就是她個人世界裡的客觀啊。”她聲音柔柔的，像是真的在哄一個小朋友，“我真的想感謝你的父母，他們一定很善良而智慧，将楊瀝深帶到這個世界，讓我有遇見他的機會。”
楊瀝深眼眶發酸。
曾經的那些惡意的揣測似乎在這一刻已經煙消雲散了。
旁邊的女孩隻用一句話就撫平了他的傷口，擁抱着傷痕累累、風塵仆仆的他，再告訴他：你的存在是珍貴的，你走過的路都是值得的。
他遇見她，又何嘗不是一種運氣呢？
楊瀝深突然抱住了她。
她整個人在他的懷裡，臉頰貼上他的胸膛，可以感受到蓬勃的生命力。
楊瀝深低着頭，可以聞到她的發香，一種沉穩堅毅的味道，這樣的描述應該很奇怪，但這确實就是李抒音的味道。
這算不上是個漫長的擁抱。
楊瀝深很快放開，牽着她繼續走。
旁邊是一個在建的小區，擡頭可以看見樓棟旁邊伸出的塔吊，地下有很多瓦礫。
兩人拐到旁邊，走了一段路就看到前面的人行道上聚集着許多人，還有把電動車停到旁邊來湊熱鬧的。
李抒音看着兩個交頭接耳的阿姨，忙問：“阿姨，這是怎麼了？”
“有人要跳樓啊！”阿姨一聲歎，“哎呦，真是好死不如賴活着，跳什麼啊！”
旁邊的叔叔插進來，指着旁邊道：“這就是開發商不給錢啊！”
李抒音順着他指的方向一看，高遠處的塔吊上站着一個人。
在兩棟樓之間，西下的夕陽焰火一樣燎亮在兩側的高牆上，霞光在那個人的身後，将她映射成了一塊陰影。
在高廣的天空下，一個不起眼的黑點。
李抒音靜靜看了幾秒，夕陽一樣落到了她的臉上，讓她的輪廓都在發光。
她拉起楊瀝深：“走，我們去看看。”
這個塔吊架在了小區外圍未完工的商場旁邊，商場有六七層高，還是毛坯的水泥構造，外面的路還沒鋪上，滿是瓦礫碎石。
楊瀝深扶着她，一點點地走過去。
樓棟裡極其空曠，李抒音看着近處還未上護欄的樓梯，說：“我們從這裡上去吧。”
楊瀝深說：“你走外面。”
他踏上台階，将沒有防護的一側留給了自己。
兩人很快到了樓頂。
天台的門檻處，已經有警察坐着，将門堵實了，裡面還有個警察正在和當事人溝通。
門檻處有個警察站起來，說：“你們是幹什麼的？”
李抒音輕喘着氣：“我來勸勸她。”
“是不是她的閨女啊？”另一個警察問。
“不是！”李抒音忙搖頭，“我就是來勸她，不要跳樓的！”
站起來的警察聽後淡淡一笑：“沒事，這是我們的職責。”他看到他們的校服，又說：“你們快回去學習吧！這邊有我們呢！”
裡面的警察走過來，問：“怎麼回事？”
“隊長，是洪中的學生，要來勸她的。”
隊長背手在身後，看了他們兩眼，說：“快回去吧，學生就要學習，這種事不需要你們！”他轉頭，“李承！你把他們送下去！”
“是！“剛剛的警察應聲。
李抒音低下頭，沒說話。
李承看着他們，緩聲道：“走吧，我送你們下去。”
楊瀝深點點頭，扶着她走在前面。
李承在後面說：“沒事，你們的想法我們知道，但是還有我們警察呢，回去好好學習啊！”
他聲音清冽，看着很年輕，警服穿得很闆正。
李承一直将他們送到了路邊。
他擺擺手：“快回去吧！我們警察還在呢！”
李抒音轉過身，楊瀝深将她的手握得很緊。
他們一齊看向了身後的夕陽。
是瑰紫色的。